皇后走出皇帝的寢殿, 向面色煞白的太監劉青瑣道“陛下服了藥又昏睡過去了,勞駕劉公公好好伺候陛下。”
劉太監用袖子掖掖額上的虛汗“老奴遵命。”
他們都心知肚明,皇帝這一睡就不會再醒來,夜里醫官來請脈, 便會發現他腑臟開始衰竭, 藥石罔效。他會在床上一直昏睡,直到油盡燈枯。
皇后會焦急萬分地請股肱之臣入宮商議, 但太子已廢, 新儲未及冊立,皇帝不曾留下詔書, 齊王如今居嫡又居長,且戰功赫赫,無論從哪方面來說都是最適合的新君人選。
僅存的問題是齊王不愿繼位,他還有兩個離成人并不太遠的庶弟。
皇后知道三子早晚要來求她, 亟待解決的是后者。
她走下臺階,遠遠望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快步跑來, 是她親信的大太監王遠道。
王太監辦事一向讓人放心,皇后眉頭微微一松“如何?”
王遠道躬身一禮,迅速眨動幾下眼皮, 低聲道“回稟娘娘,六皇子和七皇子在崇文館中染上時疫, 一病不起, 恐怕回天乏術……”
皇后點點頭, 淡淡道“時疫可大可小,皇子們近來還是不要出十王宅的好。”
王遠道忙道“老奴已命人將十王宅看守起來, 若無娘娘手諭, 一概不得出入。”
“很好。”皇后贊許地瞥了他一眼。
按照宮中的規矩, 只有嫡皇子和四妃之子才有資格建王府,其余皇子長到十來歲便從后宮遷到蓬萊宮附近的十王宅中居住,府邸中的內侍宮人皆由宮中派遣,本是防備之意,如今倒是替她省了不少事。
除了六七兩位皇子之外,其余皇子年紀尚幼,威脅不到她什么。
至于桓煊……
想到那桀驁不馴的三子,皇后眼中閃過一抹陰鷙之色,只要有蕭泠這軟肋在,她就不怕他不服軟。
本來她還沒有必定成事的把握,但那天在溫室殿外遇見蕭泠,她便知道老天都在幫她。
她一眼就能看出她已中毒,這種毒物初時的癥狀和脈象都類似風寒,但中毒者的雙目會微微充血,脖頸有細疹——很多人都不會留意,只當是困倦致使雙目發赤、疹子是由風寒體弱引起,尤其是細疹,數日后便會消退,甚至連尚藥局的醫案中也沒記下這兩個特征。
在世的人中大約只有她知道這個秘密,沒有人比她更熟悉那種毒藥引發的癥狀,因為只有她會敏銳地注意到燁兒身上一絲一毫的變化,他病重時也是她日日夜夜守在他的病榻前,眼睜睜看著他一點點衰弱枯萎,看著生機一點一滴從他身體里流逝。
皇后揉了揉額角,回身望了一眼皇帝的寢殿,紅日即將西沉,如血的殘陽把琉璃瓦鍍成一片輝煌耀目的金紅。
皇后撥動手中雪白的硨磲佛珠,自言自語道“晚課的時辰快到了。”
說著向西配殿走去,因她近來一直在溫室殿中侍疾,皇帝命人從寶光寺請了尊金佛來,將西配殿布置成佛堂,免得她為了做早晚課來回奔波。
皇后走進佛堂,屏退宮人和內侍,闔上門扇。
檀煙繚繞的大殿中只剩下她一人,皇后終于雙膝一軟,跪伏在佛像前,輕聲啜泣起來。
……
桓煊到溫室殿時,正是皇后做晚課的時辰。
皇后虔心禮佛,早晚課時任誰也不能打攪。
桓煊卻似全然忘了這規矩,徑直向西配殿走去。
王遠道忙迎上前來“啟稟殿下,娘娘正在做晚課,還請殿下先去朵殿用杯茶,娘娘做好晚課便請殿下去說話。”
桓煊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王遠道只能硬著頭皮攔住他“殿下,娘娘晚課時不喜有人打擾……”
桓煊頓住腳步。
王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