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暄連服了一個月解藥, 脈象逐漸恢復正常,鄭奉御讓他將藥停了,可他仍舊一副下不來床的模樣, 粥羹要人一口一口喂, 糕餅菓子要就著人手吃——這個人當然是隨隨。
隨隨怎么也不信他連一個勺子都拿不動,但只要一看到他蒼白的臉,霧氣迷蒙的眼睛, 她就很難拒絕他種種無理要求。
喂食還罷了, 喂著喂著屋子里的內侍宮人就悄然退了下去, 喂著喂著莫名其妙就被勾到了榻上。
隨隨不愿承認自己色令智昏,只怪這男狐貍精手段高。
不過以他眼下的半殘之軀,一激動便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多的事自然做不了, 充其量只能過過干癮。
這日宮里送了幾筐新貢的櫻桃來“給蕭將軍嘗鮮”, 蕭將軍嘗完, 恍恍惚惚地從榻上爬起來, 發髻亂了,衣衫皺了, 衣襟上染了櫻桃汁。
她轉頭睨了一眼貓一樣懶洋洋靠在軟枕上的病人, 只見他雙頰的潮紅一直蔓延到微挑的眼尾, 他顯然有些氣促,薄唇微啟, 中間也不知是櫻桃汁染的還是咬出的血痕,那抹嫣紅被周圍病態的白襯得越發冶艷。
隨隨剛平復下來的心跳又急促起來。
她輕咳了兩聲道“我起來換身衣裳……”
她說著便要下床, 冷不丁腰帶被人一拽, 又跌回了榻上。
“一會兒鄭奉御要來請脈了……”她推了推桓煊。
桓煊在她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 低聲道“姊姊……”
隨隨一聽見這“姊姊”兩個字, 就像被人捏住了麻筋一樣,手上一絲力氣也無。
男人趁虛而入,長指從她的脖頸慢慢往下滑,沒入衣襟中間“這里沾了櫻桃汁,我替姊姊清理清理……”
話音未落,他便低下頭慢條斯理地清理起來。
一清理又是一刻鐘,隨隨去凈房換了身衣裳,梳好發髻,便有宮人來稟,道鄭奉御已到了。
隨隨瞥了眼桓煊,只見他衣襟半敞著,長發凌亂地散在枕上
“你就這樣見鄭奉御?”她沒好氣道。
桓煊道“反正我是病人。”
隨隨卻丟不起這個人“我叫人來給你梳洗更衣。”
桓煊道“我不喜歡別人碰。”
這話倒是不假,他和一般王孫公子不太一樣,或許是因為太難伺候,自懂事起這些事便不肯假手于人。
隨隨道“那你自己來。”
桓煊有氣無力地抬了抬右手“我手上沒力氣。”
說完便意味深長地看著她。
隨隨漲紅了臉“桓子衡!”
桓煊道“姊姊方才不是很喜歡么?”
隨隨道“不許再叫我……”
桓煊“不許叫什么?”
隨隨磨了磨后槽牙。
桓煊道“除非姊姊替我梳發。”
“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哪里學來的?”隨隨道。
這些哪里用得著學,他亂七八糟的念頭要多少有多少。
但他當然不能說老實話,他毫不猶豫道“都是桓明珪教我的。”
隨隨咬牙切齒“那登徒子!”
桓煊同仇敵愾“就是,我好好一個正經人被他帶壞了。”
頓了頓道“鄭奉御來回奔波不容易,別叫他久等。姊姊快替我梳頭吧。”
隨隨終究拗不過他,從妝臺上拿起玉梳“閉嘴。”
她還是第一次替別人梳頭,不過好在時常幫小黑臉編辮子,三下五除二便替他梳好了發髻,又幫他換了身干凈寢衣。
桓煊要了銅鏡,對著照了照,這才心滿意足,向屏風外道“請鄭奉御進來。”
鄭醫官走進房中,看了兩人一眼,幾不可察地蹙了蹙眉,向兩人行禮,接著便替“先帝”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