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 河朔節度使蕭泠親率三萬精兵開拔前往幽州,與駐守幽州的葉龍犀將軍合兵,于二月末在桑干河南岸與突厥騎兵正面交鋒。
離開魏博時, 桓煊還是蕭將軍的“面首”小鹿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流民帥, 除了少數幾個知道他真實身份的蕭泠親衛, 將士們都以為他帶著一群烏合之眾隨蕭將軍出征,不過是為了撿些蕭將軍指縫里漏下的軍功, 讓面子上好看些——蕭將軍如此雖有公私不分之嫌, 但她威望素著, 這小白臉領的又是他帶來的流民軍, 橫豎礙不著別人的事,還算無傷大雅。
然而大軍交鋒前,這不知死活的小白臉竟然主動請纓充當先鋒, 正面迎擊突厥騎兵——眾所周知突厥鐵騎的彪悍,許多人礙于蕭將軍的情面不明說,只是委婉地勸告, 可心里都道他不知天高地厚, 貪功冒進自尋死路。
沒想到蕭泠竟毫不猶豫地點頭, 任由男寵去送死。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英雄難過美人關, 蕭將軍二十多年英名即將毀于一旦,誰知那小白臉一鳴驚人, 在陣中斬殺敵主將,而他麾下的五千流民軍在短短數月之內被他訓練得如臂使指,令行禁止, 蕭泠親率左軍與他打配合, 兩人默契得仿佛心有靈犀, 將突厥引以為傲的騎兵打得落荒而逃。
這一役結束后,三軍將士都記住了“鹿子衡”這個名字。
蕭將軍論功行賞,當即命他統領成德軍——這支軍隊中許多部將原是薛郅的舊部,如今雖然臣服于蕭泠,卻不像魏博軍與幽州軍那樣忠誠,薛郅死后已換了三個主將,都彈壓不住那幫各懷心思的老匹夫。
成德軍的積弊由來已久,即便手腕強硬如蕭泠也不能輕舉妄動,不得已只好任命薛郅舊部為副將,主將由自己兼領,但她主要精力放在魏博,成德軍只是遙領,這么置之不理始終是個隱患。
如今將成德軍交給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似乎有些草率,她的親信舊部包括葉將軍在內都頗有微詞。盡管鹿子衡剛剛大挫突厥騎兵的銳氣,但戰場上的驍勇善戰是一回事,營帳中的勾心斗角又是另一回事,幾個經驗老道的老將都在成德軍中吃了暗虧,這年輕人恐怕會被那群老東西啃得骨頭都不剩。
誰知鹿子衡再次出人意料,他甫一接掌成德軍,立即做了件讓所有人目瞪口呆的事——自請率成德軍乘勝追擊,深入草原,直搗突厥可汗牙帳。
這提議太大膽,與突厥部落交鋒通常是以守為主,反守為攻實在深入敵人腹地實在有些冒進,但出乎意料,蕭將軍仍舊力排眾議點了頭。
起初軍中幾乎沒有人看好,但到秋草黃時,沒有人再說得出一句話,因為鹿子衡所率的成德軍主力已經推進到了渾義河東岸。行軍途中幾次遭遇突厥騎兵,雙方各有傷亡,但折損的都是原先薛郅的舊部,這些人信誓旦旦要給那小白臉一個下馬威,最終落得個折戟沉沙的下場。
待九月逼近突厥可汗牙帳時,成德軍已經被里里外外徹底清洗了一遍,這手段和蕭泠當年剛接管河朔時如出一轍,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這小白臉壓根不是什么鹿精狐貍精,卻是頭窮兇極惡的狼王,而蕭將軍也從色令智昏變成了慧眼識珠。
“小鹿郎”漸漸沒人敢叫了,“玉面修羅”的諢號卻傳遍了草原和三鎮。
突厥騎兵在數次交鋒中損失慘重,國內又有回紇、葛邏祿兩部虎視眈眈,可汗勉力支撐了半個月,終于派出使者請和。
十月中,雙方在獨樂河南岸會盟。
蕭泠親自率領親兵前往獨樂河。鹿子衡身為出征突厥軍隊的主將,會盟上當然也少不了他。
白天錙銖必較地討價還價,到了夜里照舊有宴飲賓主盡歡,金碧輝煌的大帳中舞筵高張,雙方列席而坐。
不知為何,突厥可汗除了臣僚之外,還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