息。

——所以封亦很喜歡這身土氣的豪俠服飾。它讓自己融入了世間，能聽到最真實的凡俗之聲，也提醒著自己謙虛謹慎，立足現(xiàn)實。切不可被別人尊稱一聲“仙師”，自己便以為真的是“仙”。

那樣太過傲慢。

山神廟的大門破舊而坍塌。封亦看著那茶攤后的廟宇，心中浮想聯(lián)翩。

觀其樣式，以及殘存的大門的遺跡，封亦得出，眼前的山神廟曾經(jīng)也闊過。

然而不知道什么緣故，卻又荒廢了。在這個世間，廟宇繁多，人們眼見諸般神奇，經(jīng)受諸般苦難，心靈無處寄托。

神明，由此被臆想而出。

“嚯！”

“天啊，真準！”

“我認得王二，老先生說得太準了，簡直鐵口神斷！”

——

忽然的一陣喧嘩，將封亦從思索中驚醒。這般狀態(tài)，也不是首次，從那日在上望，為破邪陣主動進入陣基，明悟了“陰陽生生，太極混沌”的道理后，他感覺到自己的心境似又有進展。

此后，時不時的，他便會隨著一陣莫名的思索，從而陷入沉思。

封亦循著聲音，往那邊看去。

倒也沒有生氣，只是單純地好奇。

幾桌之外，一群行商伙計圍著一張桌子。那桌子上首坐著一人。此人須發(fā)皆白，面容清矍，目若含星，身穿一身道袍，滿是仙風道骨之資，引人信任欽服。

在那老者身旁，立著一支竹竿，竹竿挑了副布簾，上書“仙人指路”。

他的另一邊，坐著一個小姑娘，年歲極小，膽子卻大。哪怕被一眾人圍著，她也安然自若地舔著糖葫蘆。

鮮艷的糖葫蘆，左手一個，右手一個，嘴里吃得鼓鼓囊囊，模樣十分可愛。

“那，老先生，您覺得我該如何破解此局呢？”

說話的，便是“王二”了。

王二穿戴細膩，比旁邊起哄的明顯更加殷實。他也不叫這名，只是行二，便有這稱呼。

那老先生目光一沉，似是不悅“老夫幫你點出關(guān)竅，已是違逆天機，若再幫你，叫老夫如何自處？須知‘天道輪回，報應(yīng)不爽’，老夫可不愿自絕天道！”

那王二慌了神，忙道“先生若不能直言以告，小子不愿強求，更不敢有損先生修行——但請先生指條明路！”

老先生搖頭“你這人，執(zhí)念太深！老夫不愿與你牽扯過甚，可你這——！唉，罷了罷了，今日老夫便破例了。只是老夫不愿與你結(jié)下因果，為你指明道路可矣，你卻也得回饋老夫錢財，了斷因果，老夫才能沒有后顧之憂的幫你！”

王二激動“若得先生指明，我愿重金酬謝！”

老先生怒道“你當老夫覬覦你錢財么？”王二忙道“是我失言，是我失言！”

老先生嘆道“癡兒！何須重金？十兩足矣。再多，又是一番因果。老夫只愿了卻因果，如何肯多要你一分一厘？”

“且聽好罷，所謂明路——”

封亦嘴角含笑。

一個說得熱鬧，一個聽得認真，還有一群敬佩萬分、如癡如醉。

也是有趣。

“仙人指路”瘦老頭與糖葫蘆成精，這兩個爺孫組合，倒是極為好認。他沒想到會在益州這窮鄉(xiāng)僻壤見到這兩人，也是緣分。

約莫一刻鐘。

老先生滿臉苦笑，似是付出極大代價，連面色都稍顯蒼白。王二則聽得時而沉思，時而恍悟，最后起身便拜“多謝先生指點迷津！”

老先生欣慰地道“也是你自己悟性高，合當有此機緣！”

他站起來，又道“既然緣分盡了，老夫便先行告辭了。”王二熱淚盈眶“老先生，當真不能多留，也讓我多多回報先生嗎？”

“癡兒！”

“若有緣時，自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