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松下一座小亭。
亭中四人各據一方,石桌之上放著香茗,熱氣騰騰。
然而此間眾人,除了封亦其他人暫時都無暇品茶。師祖胥于明與閆正會面面相覷,好一陣震驚之后,又各自沉默。閆正會是當真陷入沉默,以為此事他無從判斷,畢竟他的見識閱歷都交付給了鑄劍坊與那萬千鑄劍材料。
胥于明自是能判斷清楚的。
他腦海里的遲疑存續了片刻,便化作堅定。只見他捋須而嘆,頗多唏噓那般看向周一仙,道“原來閣下與我青云門有如此淵源!不,或許應當以封亦的話來說——閣下與青云本自分屬同源,可算作是同門中人,一脈相承!”
能得到朝陽峰現任首座,以及這位備受朝陽門人敬重的師祖親口認同,周一仙感觸良多,心緒也不由起伏波動,甚是復雜。
借著端茶啜飲之機,周一仙稍稍平復心緒,方才道“我也是機緣巧合,方才學了些卜算、卦辭、面相,乃至些許符箓小道。比起如今青云鼎盛氣勢,我這些微末伎倆實不足一提,有負‘青云傳人’的身份吶。”
胥于明卻并不如此認為,他正色道“閣下切莫如此生分!雖說閣下所學,放在斬妖除魔、誅惡滅邪方面,威能大抵是差了些。可我道家修行,又并非如邪魔外道那般只重術法威能。無論卜算、卦辭,還是符箓之道,皆是道家正統,自傳承而論也是青云出身,閣下無需妄自菲薄啊。”
周一仙忙拱了拱手,苦笑未語。
其實他之所以秉持“青云子傳人”身份,卻又始終未曾有過主動與青云接觸的念頭,也是有所緣由的。
如今青云門核心,乃是由七脈支撐而起。青云七脈的格局,又是千年之前青葉祖師定下。可以說,青云門某種程度上應劃分兩個階段,那便是青葉祖師之前與青葉祖師之后。
眼下青云門一應道統傳承,無論術法神通,還是勢力格局,幾乎完全遵循于青葉祖師定下的脈絡。偏偏周一仙繼承的傳承,出自于更早的青云子祖師。也正如他所言,還都是諸如卜算、卦辭、面相等“小道”,符箓雖然神奇,但也大都威能不強。
放在如今修士無不追求術法神通威能的世道,周一仙的傳承便顯得有些“雞肋”。若碰上不識貨的,哪怕上了青云,恐還會遭遇屈辱,那般情形顯然是他萬萬無法接受的了。
封亦邀請周一仙從一開始便態度誠懇。
可即便如此,周一仙也是在封亦如今繼任首座之位以后,方才真正考慮他的提議的。在他心中,顯然也有著頗為堅持的驕傲——若不能得到青云門真正的認同,他寧愿不與青云有所接觸。
個中復雜心思,難以為外人道也。
胥于明年長,對人情世故明顯看得更透,隱隱倒是能夠明白周一仙那些考慮。故而微微頷首,并不追問。隨手端起茶壺,正欲與他倒些茶水。但一摸茶壺,溫度稍涼,便自握在手中微微晃動,隨即那漸漸涼下的茶再度騰起陣陣熱氣,而后方才為他續了些水。
周一仙客氣道謝。
胥于明也為自己斟滿一杯茶,輕輕飲了一口。
放下茶盞之后,方才繼續道“我覺得封亦之前的提議頗有見解,若是其他人,我還會懷疑、慎重,可閣下本就是青云同門,那便沒有這些顧慮了。封亦繼任首座之位年紀尚輕,能得閣下相助,實乃他之幸事,也是朝陽之幸也。——閣下以為如何?”
周一仙若是不愿留在青云,那他一開始便不會上山了。
如今聽得胥于明懇切相邀,便不再遲疑,朗聲而笑站起身來,拱手環顧,道“承蒙不棄,愿效微薄之力也!”封亦幾人也連忙起身,拱手見禮,至此,周一仙便算正式獲得朝陽峰認可,以“客卿長老”的身份回歸了青云弟子的身份。
封亦三人作為東道主,以茶舉杯,聊做慶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