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府。
涼風拂拂,弦月懸掛夜幕。
白日里的畫船簫鼓,此時一概不見不聞,嘈雜喧囂褪盡,還這水天難得的清靜。
月色下的湖面仿佛屐廊上裊裊走來的美人,沿廊輕紗薄幕重重飄蕩,讓人總是看不清,只覺得美不可言。
張易之拍著船舷,“游湖無酒,有什么意趣。”
船家操著蜀地方言,大叫道:“有哩,有好酒好果子,但價錢要貴一些。”
陳長卿一聽就不高興了,嚷嚷:“貧……爺是缺錢的人么?”
俄而,船家放下船櫓,遞過來一壺五斤裝的邛酒,還有幾盤肉脯糕點。
他好奇掃了一眼那個青銅鬼面男子,便聽一個黑黝小子厲喝:“看什么看?”
“小人失禮。”船家斜肩賠笑,趕緊走出船艙。
張易之環視著冒丑等人,“你們也坐吧。”
五個家丁裝扮的男子聞言抱拳坐下,冒丑主動給司長斟酒。
張易之撩開船簾,看著外面清涼的水氣彌漫。
半個月前,他便拋開大軍,輕裝前來益州。
身邊帶著神皇司最頂尖的武藝好手,足以護衛安全。
至于平叛的八萬大軍,便陳兵劍門關候命。
“公子。”裴旻神色有些凝重,說起正事:
“執失奉節帶著叛軍守在劍門關,劍門關其勢險峻而磅礴,歷朝歷代的兵家鏖戰,從未從正面被攻克。”
張易之神色沒有波瀾,云淡風輕道:
“劍門崢嶸而崔嵬,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劍門關險要,但可以采取迂回的辦法,從小路繞到劍門關背后。”
“或者大軍走東面的通道,溯江而上,經過瞿塘峽、巫峽、西陵峽進入巴蜀。”
“子唯你很有把握?”陳長卿抿一口酒,好奇道。
張易之平靜開口:“李義珣,螻蟻罷了,我拋下魚餌必須釣出大魚。”
裴旻還在糾結劍門關,忍不住插嘴,“公子,真的能攻破天下第一雄關?”
“呵呵……”陳長卿輕蔑看了他一眼,陰陽怪氣的說:“少年,多讀點書吧。”
“你!”裴旻漲紅了脖子,氣得牙癢癢。
陳長卿板起臉,用一副敦敦教誨的口吻道:
“光武帝劉秀攻公孫述,不足兩年滅之;
劉備取西川,不足兩年取之;
鐘會鄧艾伐蜀,五個月滅之;
桓溫伐蜀,不足四個月滅之,都是一鼓而下!”
“說明什么?”裴旻反問。
陳長卿怔住:“這……”
張易之漫不經心道:“形勝固難憑,在德不在險。”
“對對對,正是貧道想說的。”陳長卿忙不迭道。
裴旻懶得理會臭道士,皺眉道:“先攻破蜀中內部,就能順理成章擊潰叛軍,大軍兵進蜀中。”
陳長卿擦了擦嘴邊的酒漬,“孺子可教也!”
“牛鼻子還學腐儒掉書袋呢。”裴旻嗤諷。
說話間,三櫓浪船不知不覺到了運河埠口,付了船家幾貫錢,張易之一行八人上了岸。
夜晚的街道依舊繁華,店肆林立,歌舞聲不絕如縷。
店中婦人腰系青花布手巾,為酒客換湯斟酒,又有下等妓女,不呼自來,筵前歌唱,然后討些小錢物拜謝而去。
筵席諸多文人士子吟詩作對,更有富家公子圍著斗蟋蟀,吆喝聲此起彼伏。
“天下之盛,揚一益二。”陳長卿手持折扇,頗為感慨道。
張易之輕輕頷首,大周經濟最繁榮的州郡就是揚州和益州。
在他看來,蜀人有些小資情調,注重內心體驗、物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