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光掃過荒原上的一塊塊礫石,鄭方心下感嘆,該是有多么濃郁的情感,才會歷經(jīng)無數(shù)生死的折磨、漫長時間的煎熬,依舊刻骨銘心。
荒原上的礫石其實不少,但是像赤柳所說人形礫石則并不多見,鄭方精神力鋪撒開來,很快便鎖定了一塊礫石,不是黃校長,那敦厚的身材倒與徐大祥頗有點相似,鄭方走到近前,回頭看向跟上來的赤柳,不知道怎樣才能讀取這塊礫石的記憶。
“將手按在礫石上,精神力探出即可,這里無法形成影像,只能用精神力去看?!背嗔呱锨?,四五個眼睛亂轉(zhuǎn)著,都看向鄭方選定的礫石。
照著赤柳說的辦法,鄭方舉手按在礫石上,精神力探將過去,頓時一陣激烈的吼叫傳進了他的耳里。
“放開我!我還能動,兄弟們還在前面拼命,我不能丟下他們!放開我!”激烈的吼叫之后,突然鄭方就覺眼前亮堂起來,一個梳著齊肩短發(fā)的年輕女子出現(xiàn)在面前。
“叫什么叫?一切命令聽指揮沒聽說過?打仗都不怕還怕打針?”那女子雖然面容稚嫩,但是語氣卻嚴(yán)厲得很,讓人不自禁地便有些發(fā)怵。
“我……我不……”聲音突然抖動起來,似乎記憶的主人依舊在掙扎,但不知發(fā)生了什么,記憶在這里出現(xiàn)了不太連貫的現(xiàn)象,畫面斷斷續(xù)續(xù)。
“轉(zhuǎn)過身,解開褲子!我一個黃花大閨女都沒不好意思,你個男子漢有什么害臊的?”那短發(fā)女子的模樣又出現(xiàn)了,臉紅紅的,像是挨了一巴掌的樣子,鄭方就見她拿著注射器,低著頭,一針扎了下去,鄭方居然感同身受一般覺得屁股上一陣酸痛。
接下來畫面又再變幻,卻是這女子看著遠(yuǎn)方嘴里說著什么,估計記憶的主人也沒聽清,鄭方只聽畫面之外有聲音問道“什么?你說什么?”
那女子轉(zhuǎn)過頭來,嘴角含笑,目光堅定,表情如春光般明媚。
“我說我愿意,我愿意!”
緊隨其后,畫面便化作了一個簡樸而熱鬧的場面,女子穿著灰色軍服,胸前扎著一朵大紅花,臉紅著、笑瞇瞇的,四周喧鬧、起哄的聲音震天響。
“親一個!親一個!”隨著眾人起哄般地吶喊聲,女子那酡紅的面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緊接著畫面卻又變幻,女子臉含嗔怪,雙手托著個哇哇亂叫的娃娃遞了過來。
“瞧瞧,這是你爹,你瞅瞅你兒子多大了……”
畫面變幻的越來越快,展現(xiàn)的都是一些以那女人為中心的生活瑣事,有為了孩子,有為了家長里短,有為了柴米油鹽,畫面里,女人在漸漸的老去,臉龐不再滋潤,慢慢的爬滿皺紋,頭發(fā)從烏黑變成斑白再到全白,女人的脾氣倒是越老越厲害,回憶里到了最后都是那女人在數(shù)落、責(zé)罵記憶主人的畫面。
看著這些瑣碎到極點的記憶片段,鄭方大是詫異,不明白這亡靈把這些玩意記得這般牢靠,究竟是什么原因。他已經(jīng)知道這不是徐大祥,卻依舊忍不住想把這亡靈的記憶看下去。
急速變換的畫面突然慢了下來,那是一雙粗糙的大手在洗一雙纖細(xì)的布滿青筋的腳,腳的主人應(yīng)該是躺在床上的,床下擱著一盆水,一雙手細(xì)細(xì)地整著毛巾,細(xì)細(xì)地擦拭著那雙看來已經(jīng)失去知覺的腳丫。
“洗干凈,慢慢走,不著急,我一會就來……”一個老人的聲音在畫面外喃喃自語般念叨著。
畫面再次閃回,女人年輕的面龐重新出現(xiàn),伴隨著男子“放開我……”的吼聲重新響起,記憶又開始了新的輪回。
怔怔地放下摸著礫石的手,鄭方有一忽兒竟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他突然有些明白亡靈為什么會把這些記得如此深刻了,這就是他的生命啊,他生命中所有的意義就是由這些畫面凝成的,怎么能忘?又怎么會忘?除了時間,恐怕真的沒有任何東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