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主任,早!”更早到的段嵐在里面忙得不亦樂乎。她停下手里的活兒,跟自己嶄新的上司打招呼并行注目禮。
“你早!怎么進來的?”劉東刻問。
“開門走進來的呀。”段嵐答。短暫停頓后達到了想要的目的,才接著說“隔壁那個房姨昨天給了我一把鑰匙。”
段嵐所說的房姨就是昨天迎她的那個姨。房姨在公司職位是辦公室主任。房主任管的事與“姨”的身份高度吻合,飯票筆記本(非電腦)圓珠筆什么的都管,包括人事花名冊等等。
劉東刻環顧四周,狠狠地搜索,除了多個長身影,還應有別的變化。房間的亮度明顯提高。不可思議,難道這黑妞兒佛降人間,身體暗藏光能不成?劉東刻想到了一句話“沒有女人的家庭是不完整的。”辦公室雖不是家,但就那意思!劉東刻進而又想到了另一句話“家有丑妻是個寶。”挨得上嗎?異曲同工吧。劉東刻有點走神。始料不及的是,一年半載后,不知不覺中,“丑妻”在他的眼中成功蛻變為“美麗的尺子”。無論模樣還是身材涵蓋高矮胖瘦,接近她就是接近美麗。再往后說,幾年之后,不管是在街頭或是哪里,劉東刻只要一見到神似“丑妻”之人,立馬人就傻了,熱血奔涌、眼眶濕潤。但那是后話。
“你喊我什么?”劉東刻忽然問道。
“劉主任啊,不對嗎?”段嵐有點疑惑。
“別這么喊,難聽。”劉東刻的真心話,不是謙虛。職務有被稱呼的功能,但在私企內部,不加改造的以職務全稱稱呼職務就是有點走味,意味著疏遠。被稱呼者往往要警惕稱呼者別有用心。劉東刻剛到私企打工時,對家庭式稱呼很不習慣,不是姨啊姐啊哥的就是阿貓阿狗,這是工廠,像什么樣子!慢慢地他知道了,所謂的職務不過是老板一句話,出了門什么也不是。政府有備案嗎?社會認可嗎?私企的職務與國企的干部是兩碼事。劉東刻曾經是國企的工程技術人員,有證書的工程師,當然也有檔案。檔案在哪呢?劉東刻想,有朝一日一旦他拿到了自己的檔案,他定會親手把它毀掉。
“那我喊你師傅吧?”段嵐征詢劉東刻的意見。
“也不好。”劉東刻再次否決。
“怎么了?你不愿意收我做徒弟啊?”段嵐不解。
“我又不會修鞋、修單車。”劉東刻直言。
“不是吧,誰說你修鞋了!電視里警察都喊師傅,孫悟空也喊師傅!”段嵐有點不滿。
“唐僧是孫悟空的師父,爹的那個父,不是師傅。”劉東刻糾正道。
“那我喊你師父?”段嵐笑,毫無誠意。怎肯輕易“認賊作父”。
劉東刻翻白眼,半天道“那你看我跟我大哥比誰更老?”
段嵐也翻白眼“你大哥?我不認識你大哥。”
劉東刻啟發道“不會吧,連自己的爹都不認識?!”
“你這人,占人家便宜,不把話說清楚!你是說我老爸嗎?他能當你爹。”段嵐有心報復,想想不對,她和這人不成一家子了嘛!虧吃大了。真想有個地縫鉆進去。
“還師爸呢!我有那么老嗎?就喊劉工吧,別人都這么喊。”劉東刻倒沒想歪。他對“師傅”之稱謂確沒多少好感,觀念里“師與“修理”、“手藝”、“做飯”、“砌磚”等緊密相連。劉東刻吃不準自己的社會成分是什么,但潛意識里還是把自己當知識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