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妥起見，劉東刻又跑去找褚德福，讓他聯系西樹，請他們把產品圖紙傳過來看看。從產品圖可以看出模具的復雜程度以及修模難易。

劉東刻心里有底了。他要親赴模具車間，通知楊秀、劉軍。

段嵐從后面薅住劉東刻的衣領“殺雞焉用牛刀，為徒替你走一趟?！?

劉東刻無奈“我怕你說不清。這樣吧，你去把他們叫到這里來，一起商量商量。”

段嵐不滿“你當我三歲小孩，傳個話都不會？要不咱們誰都別去了，打個電話不就完了?！?

劉東刻堅持己見“劉軍這人不好對付，還是喊過來說比較牢靠?！?

劉東刻說得對。劉軍這人，不論誰跟他說啥事，很難得到明確的肯定或否定答復。

模具房有四個修模工。有兩個是模具廠派來的。剩下倆是大億龍“親生”的、自己的修模工，其中一個就是劉軍。

褚德福說劉東刻和劉軍關系不錯，符合事實。雖然劉軍不是劉東刻關系最好的同事，但劉東刻卻是劉軍在大億龍關系最好的同事。

時間回撥。

劉東刻初來大億龍的時候，工作需要，首先要熟悉模具車間。一張工具柜吸引劉東刻入勝。工具柜內部的整潔程度改寫了他的認知，各色工具分門別類，規范有序的排列更令他嘆為觀止！舉常用的金剛銼刀為例，它們由大到小等距擺放，分毫不差，讓人聯想到儀仗隊。工具柜的主人就是劉東刻的本家劉軍。把工具柜當國慶閱兵場整飭，是一種條理清晰、態度嚴謹、強烈自信的表現。劉軍的修模水平如何？通過一段時間、全方位觀察、印證，劉東刻得出的結論是，這家伙的修模技藝深不可測！

劉東刻佩服、贊賞劉軍，但也不能因此而跟他建立良好的個人關系。

工具柜能收拾成那樣，個人衛生也差不了。是的，劉軍著裝任何時候都一塵不染。但劉東刻看不慣他那從工作服里鉆出來的鮮艷的花襯衣領子。夏季的劉軍，順眼許多，因為不用穿襯衣。不光衣領，劉東刻看不慣劉軍的多了。劉軍的發型絕對是最前衛的，再前進一步就墜崖摔死了。一貫高昂著的頭顱，實在是傲慢的形體書法。雙眼倒也炯炯有神，就是不怎么看人。劉軍像頭獨狼，很少參加車間內外的個人性的小集體活動，主要是扎堆兒吃喝。

二人私交加深源于一種運動，劉東刻稱之為“下河洗澡”，劉軍叫“玩水”。他們都好這個。劉東刻對這項運動推崇備至，認為這是一項能夠延年益壽、最能全面健身兼有塑身長肌肉的一項人類運動。這種運動的學名叫“游泳”。自從兩人與財務部廠靚彩比試過游泳、見識過廠靚彩的“游泳”后，再不敢稱自己在水里的戲耍為“游泳”，悄然修改了叫法。廠靚彩說“你們誰膽敢再說自己會游泳，割舌頭?！标P于廠靚彩之游泳留著以后交代，這會兒顧不過來。

前年夏天。

劉東刻下了班才能下河洗澡，而且要乘公交。“河”其實是一條江，江面寬闊，水流湍急。浴場是自動形成的，無官方認證。這里有一個江灣，江水由淺及深，水一流到這安樂窩，便要迷失方向、不思進取、流速驟減。炎炎夏日，尤其傍晚，人們不約而同，從四面八方匯聚此處，人聲鼎沸。在這里，劉東刻遇到劉軍。畢竟同在一個屋檐下，見了面都不免歡喜。第一次，他們僅僅打了個招呼。幾次后，他們把衣服擱一塊堆兒了，用同一塊石頭壓住。多次以后，他們結伴而行了。

一日，夜幕就要降臨，劉東刻、劉軍從水里爬到岸上。兩人各叼一支香煙，待身上干了，換衣服打道回府。劉軍平時不抽煙，怕劉東刻抽得孤單，陪一陪。煙到了劉軍嘴里，就跟婚后無房事的夫妻一樣，有名無實、自燃而盡。

一陣騷亂，隱約聽到有人呼救。是的，有人喊救命！二人復又跳進水里。腳早踩不到底了，再往前水流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