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王不悅地一拂袖子“她堂堂世子妃,我家的長媳,竟不知道怎么處置一個沒孩子的侍妾嗎?”
老內侍傳話當然得經過加工,這話傳給世子妃就是“王爺說,一妾而已,世子妃處置了便是,不必請示。”
世子妃拿了這雞毛,回去就當令箭用“王爺說處置了這拖累了世子的陳家賤人。”
當即著人便將陳氏綁了帶走。旁的妾和通房個個眼觀鼻鼻觀心。
世子妃江氏只覺得痛快。
她也是大家千金,自詡是個大度的,并不約束世子納妾收通房。因她自小接受的觀念,全不當這些人是人——妾通買賣,婢女不過奴仆。在她眼里,她和世子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其他的都不算是人。
世子本也是這樣想的。他們這樣身份的人,自然是接受的教育差不多,看人看世界的眼光也差不多。
如此,本也能在妾室和通房的簇擁之下夫妻和美,伉儷情深。
怎料得這個陳氏忽然來到了世子身邊,狐媚得世子五迷三道的。一個被父兄當貨物送人的玩意,世子竟為了她屢屢傷了世子妃的顏面。
江氏不在乎丈夫養些玩物,甚至寵愛玩物。但她世子妃的尊貴不可冒犯。天長日久,終是累積得夫妻反目。
四公子在書房得知世子被押去了祠堂,恨恨拍桌“就這么被輕輕放過了!王妃肚子里出來的,果然是不同!”
這倚仗便是嫡庶。
襄王自己也是皇后所出,嫡皇子。世子是原配王妃所出,嫡皇孫。世子的小公子是世子妃所出,嫡嫡的皇太孫。
眼下國無儲君,成年的、還活著的皇子中還有兩位是嫡皇子。這身份便與別個皇子不同。
襄王雖覺得世子不如四子聰慧機敏,也依然從未有過動搖這長子地位的想法。只因他們全都是嫡庶之下的受益者,必得盡力去捍衛嫡庶之分。
四公子撬墻角撬不動,便只好如現在這般,使勁地磨墻角,只盼天長日久,將這墻角磨松了。
郭、萬兩個幕僚自然紛紛勸他。
“這一次王爺可是動了大怒。”
“世子在王爺心中,可是落下了十分不好的印象。這等事,就得積少成多,才見效果。”
一人匆匆繞過屏風進來,一身鮮亮錦衣,是王府內院武衛的服色,不是旁人,正是霍決。
他走進來叉手道“世子妃將陳氏令牙人領了去,還將世子身邊的人管住了,不令他們去給世子通風報信。”
四公子總算開心點“挺好,遠遠發賣了,等我大哥從祠堂出來,發現他心尖尖上的人不見了,怕是心肝肺都要氣炸了,還不得跟我大嫂鬧翻天。”
想著就樂。
郭、萬二人都跟著大笑。
唯有霍決不笑,眼垂著。
四公子收起笑,挑眉“永平是覺得不好笑?”
“小人只是在想,與其賣到遠處……”霍決卻說,“不如賣到南城后槐街去。”
霍決這么說,自然是因為賣到那地方去,會比“遠遠賣了”要更好。四公子好奇道“那是什么地方?”
萬先生“咳”了一聲,道“都是些腳夫、苦力去的腌臜地方,公子不必多問。”
四公子瞬間便懂了。他也“咳”了一聲,神情淡去,高貴不食人間煙火般地道“一個妾,難道還要我操心?不要拿來煩我。”
霍決立刻單膝跪下請罪“是小人的不該。”
四公子頷首“行了,做你該做的事去。”
聽話聽音兒,重點在“該做”。霍決低頭“遵命。”
霍決雖是個內侍,但因為是武侍,身姿頗為英挺,走路鏗鏘。
萬先生、郭先生望著他離去的背影,都端起茶盅來假裝喝茶。眼角的余光瞥見四公子也端起茶盅,以袖遮面,恰好擋住了那微微勾起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