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去。京城里如今許多流民,賣兒賣女常見,還有賣老婆甚至賣老娘的。這仗若是不盡快結束,只會更多。
眼看著暑氣褪盡,天氣涼了下來,待到了冬天,只怕京城里得一片凍死餓死。
原街上若有看著穿得不錯的人過去,流民、乞丐總是會圍上去乞討一番,以至于弄得京城本土人都不大愛出門了。
但霍決這一行人,馬速雖不快,卻都是彪悍男子,個個挎著腰刀。流民大多也是京畿百姓,眼力勝過小地方人許多,一看便知道是豪奴。若是個公子被圍著乞討,還能有一二善心,豪奴們只會給你當心一腳。便無人敢圍上來。
霍決目光冷漠地掠過這些人。
貴人們扇動翅膀,卷起颶風,便將螻蟻們碾得粉碎。
這些人便是螻蟻,他也是螻蟻。本質上沒有區別。
只這些人卑微乞討,他不會。本質上決不一樣。
他的目光從這些人身上掃過,并未停留,投到了他們身后街邊的店鋪上,忽地在怔住。
“小安。”他問,“今天幾號了?”
小安道“今天啊……九月十二了啊。”
“都十二號了……”霍決呢喃。忽地勒住韁繩,下馬,朝街邊店鋪走去。
流民不敢靠近他,紛紛避開,讓出路來。霍決徑直走到街邊一家雜貨鋪前。
那鋪子外面平支著窗板,窗板上擺著些小玩意。
不過是個小雜貨鋪而已,看店的便是老板的兒子,見有穿得錦衣的人過來,忙招呼“客官看看,有什么中意的?”
小安好奇,也下了馬,韁繩丟給從人,跟了過來。卻見霍決伸手從窗板上一堆小玩意里單單挑出了一個泥娃娃拿在手里。
世間的聰明人,如陸睿,如小安,多數都有著遠強于旁人的觀察力和記憶力。小安記憶閃回,便想起了上一次看到霍決拿著泥娃娃,是在王府里,夾道口,小芳。
這一次,小安沒有看錯。
霍決的眼中,真的流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
他拇指在那泥娃娃上摩挲了摩挲,摸出一塊碎銀子拋了過去。
老板兒子接了,道“找不開……”
霍決道“不用找了。”
老板兒子是個傻實在,道“這太多了。”
一對泥娃娃不過一個大錢而已,砍砍價,七八個小錢也能拿走。
錦衣的客人卻道“值得。”轉身便走。
老板兒子在后面喊“還有一只呢。”
錦衣客人道“不要了。”
老板兒子道“一對兒的呢!”
錦衣客人沒再搭理他,上馬走了。
泥娃娃都成對兒賣。
一個老婆婆,便有一個老公公。一個小娘子,便有一個俊相公。一個小囡囡,便有一個男崽崽。
只剛才的錦衣客人只拿走了紅色喜襖的小囡囡,卻丟下了男崽崽。
“就一只,不好賣了呢。”老板兒子嘟囔。
霍決把泥娃娃塞進馬鞍旁邊的口袋里,翻身上馬。
小安素來機敏靈巧,擅長察言觀色,竟安安靜靜地,一聲也不吭。
馬蹄聲踢踢踏踏的。
許久,霍決忽然道“今天她及笄了。”
小安與他并轡而行,聞言轉頭。
誰?
還能有誰,霍決拍拍那鼓起來的口袋。
愿你芳辰永好,無有煩惱。
原你許嫁能遇良人,愿他知你可愛,予你善待。
你我此生,雖天定無緣,只還請……
勿忘我。
小安怔住,馬身落后了一步。
霍決的馬走在前面,身姿挺拔,矯健有力。若不說,誰知他竟不是男兒。
小安忽地,心頭一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