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青州死了好多女子呢,有些是我從小認識的。我那時候問脈問出來有孕,就總覺得,可能會有個女子投胎到我肚子里來。我就這么覺得。我不敢跟嘉言說,他總是說子不語怪力亂神,他肯定不會信的。”
陸夫人其實也是個非常務實的無神論者。這一點上,陸睿和她一脈相承。
但陸夫人握著她的手,溫柔地說“那很好,既投到我們家來,這輩子,我們要讓她過得平平穩穩,安安順順的,好不好?”
溫蕙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耳邊,陸夫人溫柔的聲音說“睡吧,睡吧……”
溫蕙這一次終于沉沉地睡過去了。
陸夫人小心地松開了她的手,退出了帳子。
她將產房這里的事都安排好,回到了上房。喬媽媽還在上房里等著呢,她年紀大了,不太能受累,怕自己給大家添亂,只白天過去了兩趟看看,便老實在上房等消息。
雖然先回來的丫鬟已經報了喜,得了千金,她還是得問問“還好吧?”
“好著呢。”陸夫人告訴她詳情,“你不知道她多能忍痛。嚇人。”
溫蕙的忍痛能力超乎了陸夫人的想象。因為是頭胎,雖有宮縮,但骨盆開得慢。可等全開了,溫蕙咬著牙,穩婆叫怎么呼吸就怎么呼吸,叫怎么用力就怎么用力。
骨頭打開后真正的生產過程極其順利,孩子一下子就滑出來了。穩婆都夸“沒見過這么聽話的產婦。”
富貴人家的媳婦,哪個不是嬌生嬌養的,前面就喊得聲嘶力竭的,后面都沒力氣生了。
“比我那時候強太多了,我只記得我喊得像個瘋子似的,還哭。”陸夫人道,“后來還暈過去了。”
“可不是嘛,嚇死人了。”喬媽媽回憶道,“你一直喊‘不生了,我不生了’,唉。”
陸夫人坐在榻上,燭光在她臉上跳躍,她怔怔出神。
許久,她忽然深深地嘆了口氣,道“怎么辦呢,這孩子……運氣沒有我好。”
陸夫人一舉得男,溫蕙卻在萬眾期盼中生了女兒。
喬媽媽強硬地道“瞎擔什么心,這么年輕呢,說不定就三年抱倆!”
陸夫人抬眸,想說話。
喬媽媽難得地嚴厲了起來“可閉上嘴!你那套歪門邪論,再不許說了!尤其不許說給你自己的媳婦!”
陸夫人嘴角緊抿。
怎么就是歪門邪論呢,她不服。
陸正的父親就已經是獨子了,那一代的生育情況不清楚。到了陸正這一代,一共兩個女人懷過三胎,兩胎都是死胎,只陸正一個活下來,運氣好,是個帶把的。
到陸睿這一代,陸正這一輩子就只讓一個女人懷過唯一的一胎。很幸運就是陸夫人。除了她自己,陸正納過的妾,提過的通房,睡過的丫頭,沒有一個人有孕的。
明明就是一個簡單的總結推理。
過程明白,結論清晰。
可當年虞老夫人還在世的時候,陸夫人把這套推想第一次說出來的時候,虞老夫人竟抄起案上的玉如意狠狠敲了她一下,厲聲叫她閉嘴!
誰會信你這套邪說!
陸家男人又不是在床上不行!怎么可能生孩子有問題!
世間誰會覺得,生不出孩子怪男人不怪女人!
你閉嘴!以后,再不許跟任何人這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