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月牙兒”沖散了。
她身形頓住,站起身來,轉身望去。
不是想象中的什么腦滿腸肥的權勢貴人,站在那里的男人寬肩勁腰,英俊硬朗,眸光銳利。他的唇色不知道為何深于常人,給人一種妖異的陰厲凌悍之感。
黑底繡著金線的華麗衣衫,金龍盤舞。再細看,龍爪是四趾而非五趾,……蟒袍?
溫蕙真實地困惑了。
那高大的男人走上前一些,停下,又低低地喚了一聲“月牙兒。”
這一聲,比上一聲少了緊繃,多了溫柔。
像是認識她,熟悉她似的。還知道她的乳名。這名字,除了家中兄嫂,連夫君都未曾喚過。
溫蕙的困惑更深了。
“閣下,”她遲疑了一下,問,“……哪位?”
霍決陡然握住了拳!一顆心沉了下去。
雖明知道歲月流逝,人都該變了。容貌變,性格也變。
可他的記憶中,月牙兒始終是當年那個千里走單騎的颯爽少女,像陽光,像火焰。
只當面前的女子站起轉過身來,卻是一個珍珠月華般的女子。
這許多年的歲月,都在這一轉身間撲面襲來。
驚濤拍岸后,月牙兒便長大了。
其實,若不是知道是她,單憑容貌,霍決也無法認出她來。
所以,月牙兒認不出他,不是太正常了嗎?
為什么心臟還這么難受?
為什么仿佛溺水一般的要窒息?
早該想到了。
月牙兒,終究是,忘了連毅。
霍決的呼吸變得粗重了一息。
身體里那頭野獸在左沖右突,像是隨時要突破牢籠。
危險。
便在這時,溫蕙遲疑地,試探著喚了一聲。
“霍四哥?”
野獸驟然靜了下來,溫順地收起了利爪。
霍決的眸子重新有了亮光,卻也晦澀。
霍四哥……是什么稱呼?
是人與人之間正常的、有禮的稱呼。
溫蕙是注意到了這個人的唇。
原來,那不是自然的唇色,他涂了唇脂的。
男人涂著唇脂。
他還知道她的乳名。
仿佛一道閃電在腦海中照亮,許多零碎的信息聚合在了一起。
再仔細看他的眉眼。
當年,她特意好好地看了他呢,告訴自己要記住他。
可終究,那記憶還是在歲月里淡去了。
終究她不再是月牙兒,她是陸溫氏。
“霍四哥?”她上前一步,“真的是你嗎?”
“連毅哥哥”這個親昵的稱呼,再不能為陸少夫人所使用了。
那么,他是不是也該稱呼她為“陸少夫人”呢?
是應該的。
但霍決嘴唇動了動,卻無法喚出這一聲“陸少夫人”。
若這樣喚她,月牙兒就從此消失了。
不甘心。
不甘心!
“是我。你還記得我?”霍決道,“月牙兒。”
溫蕙嘴唇抿了抿,問“這里是京城,你的府邸?”
霍決道“是。”
溫蕙唇角繃緊,問“是你讓人把我弄到這里來的?”
“不是。”霍決道,“是有人為了討好我,把你送來的。我并不知情。”
霍決說完,便看到溫蕙的神情柔和了起來,整個肩膀都放松了。
她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欣慰道“是嗎?那太好了。”
雖分離了,陌生了,但月牙兒心里,依然不希望他是那個“壞人”。
在她的心里,他仍然是她的“自己人”是嗎?
霍決身體里的獸,蜷縮,收斂住了。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