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這個人,一身大紅遍地金衫子,艷麗華貴,明眸含淚。
六七年不見了,她從漂亮的小姑娘長成了清艷絕倫的佳人。若是在外面什么地方乍然碰見,不一定能認得出來。
只到底是親兄妹,這樣面對面地,如何會認不出來。
“月牙兒?”溫柏吃驚得找不到聲音,“你……你……”
當他開口喚她,溫蕙便向前走了一步。
又走了一步。
溫柏驚疑不定地看著她。
第三步,溫蕙提起裙裾,跪了下去。
“大哥……”她仰起臉,淚流滿面,“我還活著?!?
溫柏張開了嘴,卻說不出話來。
悲痛這許久之后迎面撲來的驚喜令他落下眼淚,可隨之而來的是無數的疑竇。
他抹了把臉,彎下腰去抓住了溫蕙的手腕,厲聲道“月牙兒!這是怎么回事?說清楚!”
溫蕙閉上眼睛垂下頭去,哽咽難言,不知道該怎么說。
溫柏這時候注意到了她身上的衣裳。
不是普通的大紅遍地金,是緙絲,精美、鮮亮、華麗。
他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了一個時辰前,在城門處見到的黑衣騎士簇擁著的“霍夫人”。
“霍夫人”騎術精湛,雖一晃而過,那華麗的騎裝,依然在他的腦海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哎呀,怎么還跪著了?!毙“策^去攙扶溫柏,“舅爺,舅爺你腿腳不便,先坐,坐!”
“安左使!”溫柏臉色鐵青,“莫亂稱呼!還請明示,這是怎么回事!”
“嫂嫂先起來,我來說,我來說?!毙“灿謹v扶溫蕙。
他扶著溫蕙的手臂將溫蕙拉起來的。
溫柏眉頭皺了一下,才想起來,這個外貌俊美的青年,其實是個閹人。
只心理上雖然是知道的,視覺上看見他和溫蕙這樣不避嫌,還是難以接受。
“說吧,我聽著!”溫柏道。
小安看看溫蕙,再看看溫柏,道“這事說起來,不怪我哥哥,也不怪我嫂嫂。要怪,只能怪陸正老狗……”
小安簡明扼要地將事情概述了一遍。
“這中間的人,我哥哥都處理了?!彼跣醯?,“只陸老頭沒辦法,還有陸大姑娘橫在那里,實在是怕為著打老鼠傷了玉瓶。只我們也沒想到,這老狗喪心病狂了,后面竟做出這許多事來?!?
他說的愈多,溫柏的臉色就越沉。
他問“我今早在城門看見霍夫人戴著面衣,跑馬歸來,是你?”
溫蕙沒想到今早便與兄長擦肩過,她點頭“是我?!?
小安還想說話。
“安左使。”溫柏開口阻斷小安,“我和我妹子說幾句話?!?
小安看看他,再看看垂著頭的溫蕙,痛快道“行。有事使丫頭叫我?!?
他轉到屏風后面去了。
只小安什么時候是讓人隨便支使,乖乖聽話的人了?
他走到屏風后面打開門,卻并沒有邁出去。他只打開門,又關上門,作出他仿佛出去的假象。
人卻就留在了大理石屏風后面,沒有走。
“月牙兒。”溫柏拄著棍子站起來,“我知道,你公公被人拿了把柄,把你送出來,這不是你的錯。”
溫蕙也站起來。
溫柏上前了一步,看著自己這死而復生的妹妹,問她“但你,為什么不去死?”
溫家長男的聲音如鋼似鐵,含著風暴。
屋中有了一瞬的死寂。
溫蕙抬頭看著他,瞳孔放大。
“陸家要把你送出來的時候,你就該去死!”溫柏咬牙說,“見到是連毅,他有私心,一心想留下你。那你就該死給他看!讓他知道,溫家的女兒不會這樣無媒無聘委身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