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蕙就差一點點,帶著遺憾走了!
人死如燈滅,便連尊重也沒了。
又開始有別的閑言閑語,笑溫蕙命薄,沒有誥命夫人的命。
“升官發財死老婆”這句話,在銀線耳邊飄過去好幾回。
不會的,銀線想,詩禮之家,怎么會。
八月里,忽然聽人說,楊媽媽一家被打發回余杭莊子里去了。
銀線懵了一下“哪個楊媽媽?”
“還能有哪個楊媽媽。”旁人撇嘴,“就那個楊媽媽。”
能被這么說的楊媽媽就只有一個,就是陸夫人昔日的陪嫁大丫頭,陸家內宅的仆婦首領楊媽媽。
銀線驚問“為什么?”
旁人說“說是沒伺候好夫人,觸怒了老爺。”
楊媽媽和喬媽媽一脈相承,從溫蕙嫁到陸家就對溫蕙很好。后來溫蕙掌家,劉富家的立不起來,仆婦首領依然是楊媽媽,她們兩個人處得很好。
銀線便抱著二小子,坐了車去莊子上看望楊媽媽。
楊媽媽一家現在降為莊頭,比起莊子上的佃農當然好多了,但她穿著粗綢的衣衫,老了好幾歲的樣子,跟從前完全沒法比。整個人都沒精神。
見到銀線,她的目光非常黯淡。
提起溫蕙和陸夫人,她默默地掉眼淚。
銀線問起陸夫人,她只道“夫人身體不太好了。”
銀線說“我回去日日給夫人念經。”
楊媽媽道“好,你有孝心。”
臨走前,楊媽媽問“銀線,你過得怎么樣?”
銀線道“我過的很好。”
楊媽媽點頭“那就好好過日子吧。”
神情和目光都讓銀線困惑。
眼看著婆婆的生辰快到了。銀線很有孝心,想給婆婆打一對分量足足的銀鐲子。
她自己攢的私房,大多是以前的打賞,銀錁子都是有著精巧花紋的那一種。她不舍得用。
想起溫蕙給她的那一匣子銀子。那一匣子很實在,都是普普通通沒有花樣,可以直接使用的銀錁子。
銀錢取出了匣子,起出兩個銀錁子,這時候,發現銀錁子下面壓了東西。之前銀錁子太密,沒發現。
掏出來是一張薄薄的紙,打開一看,是她的身契。
銀線望著那身契許久,許久,心中終于生出了疑竇。
因謊言即便說得再圓滿,也一定有讓人覺得違和的地方。
溫蕙是死于急癥腸癰,這種病是沒法預料的。但之前的風寒咳嗽,怎么就到了要給她留銀子托付的地步了?在別苑養病的時候,莫非就已經病入膏肓,預感自己會死了嗎?
把身契給她是干什么呢?
陸通一家子,她公公的爹就已經是陸家大管家了。旁人求著放出去做了個良民,陸通一家子是認準了跟著陸家不離不棄的。
楊媽媽多大的體面,怎么就因為伺候不好夫人,給發去做莊頭了呢?
陸夫人注重養生,這年紀了,一頭黑發瀑布似的,臉上的皮膚都比旁的同齡人好很多。怎么就身體不行了?
開封陸家,到底發生了什么?
之前聽到的那些閑言閑語仿佛又響在耳邊——
一邊中探花,一邊死老婆。
不過是個軍戶女。
這多么年,都沒生出兒子來,還不如銀線。
詩禮之家,真的就不會作出鄉閭間那些逼死兒媳的丑惡事嗎?
人的直覺有時候是非常敏銳的。在這樣滿心的疑竇之下,面對著公公婆婆和丈夫,銀線選擇了去問楊媽媽。
楊媽媽看到那張身契,眼淚唰地就下來了。
銀線立刻明白,開封那邊,一定有事情!
“媽媽,你跟我說實話!”銀線逼問,“開封到底怎么了?我們家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