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皇帝咋舌而笑。
笑完,皇帝看看天,道“今天沒什么事了,走,去翰林院轉轉。”
翰林院離皇宮不遠,就在御河橋靠東長安街。這是國家儲才之地,經過歷代不斷地擴張修繕,引水為池,秘石為山,軒窗敞亮,樹木蔭蔽。曾有詩云“金殿當頭玉堂署,十二朱廊隱宮樹”、又詩云“咫尺玉堂清切地,底夸瀛島說登仙”,描繪翰林院的靜幽、清秘,最是一等的讀書之地。
皇帝駕幸翰林院,翰林們出迎,霍決一眼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陸睿。
青色的文臣常服穿在他身上,有出塵之感。靜立于眾人之中,濯濯然耀眼。
翰林官輪值禁中,陸睿并不是日日都在禁中,便是在,也未必能和霍決碰上。他們見面的次數并不多。
見到陸睿,霍決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溫蕙的面孔。
四哥,四哥……
她面若桃花,低聲喚著她。
她對他始終都還有不信、警惕和戒懼,但她也憐他。
她的吻溫柔得令他心顫。
擁她在懷的時候,他感覺自己是完整的。
霍決站在皇帝的身后,目光越過皇帝的肩膀看著陸睿。
春光里,霍決覺得小陸探花看起來格外的清雋美好。
對這個人,他曾經羨慕過、嫉妒過、自卑過。可此時,看著他是一個如此出色俊秀的男子,霍決卻覺得欣慰。
蕙娘的前半生——這與他退了婚,沒有他陪伴的前半生,有陸嘉言這樣出色的男子伴她身側,或許也有過傷心難過,卻有更多的美好的回憶。不用懷疑,這是必然的,否則蕙娘為什么愛他。
霍決欣慰于溫蕙的前半生有陸嘉言相伴。因他一想到,倘若是別的什么人,沒那么優秀,沒那么出色,甚至沒那么富庶,都要為溫蕙感到心疼。
幸好。
陸睿隨著學士、侍讀、侍講們向皇帝行禮,抬起眸子,看到了皇帝身邊那個穿著黑底金線蟒袍的男人,在春光里對他微微一笑,而后移開了視線。
很奇怪,那個人變得不太一樣了。
陸睿與監察院都督霍決實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但從淳寧四年年初酒樓的那次偶遇開始,霍決便在陸睿的心底投下了影子。
見的面不多,說的話更少,但每一次相遇,陸睿都會認真地看霍決一眼。
他的眼力利于常人,此時,明白地看出來,原來霍決眉眼間那股子讓人不舒服的陰戾之氣,好似收斂了去。
暗深的唇色讓他有一種冷峭的感覺,冽冽如寒崖青松。
只這個人,為什么要對他笑?
陸睿蹙起眉頭,卻聽皇帝忽然問“陸卿,何故蹙眉不展?”
眾人的目光都匯聚到了陸睿的身上。
陸睿傾身道“春光好,正偷閑欲賦詩一首,才得佳句,驚聞天子至玉堂,佳句飛了。”
皇帝大笑,由眾人簇擁著往后堂去。翰林院后堂設有寶座,就是為皇帝來時坐的。
翰林們平日便伴駕在側,常見皇帝,十分淡定。庶吉士們卻激動。
庶吉士還不算是官,而是翰林官的備選。他們要在翰林院里學習三年,通過了考試之后,才能從從七品的檢討開始,成為像陸睿那樣的翰林官。
大周官場的規則是,非進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內閣。
此是文官的正途大道。一個庶吉士要比普通的進士仕途晉升快得多,大約十年的時間就可以做到侍郎。
只庶吉士現階段還接觸不到皇帝,偶能得見天顏,自然是激動雀躍,很多人心里躍躍欲試,都想在皇帝面前露露臉。
皇帝到翰林院來,就是想看到這種人才濟濟又圍繞著他的情景。這實在是令人心情非常好,沖淡了早先他和霍決談論的那個人、那件事帶來的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