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沐傾坐在水池之中按了按僵硬的脖子,仰著腦袋看著漆黑的世界。
鼻間是水池里散發出的玫瑰花香以及房間里熏的沉香,兩種香味摻合在一起,既神奇的不覺得有何不妥。
耳邊是安靜的呼吸聲,是守在門口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一干宮女太監的呼吸聲。
溫熱的水蔓延全身,四肢百骸得到某種放松,讓她在今日得到了片刻的緩解。
剛進皇宮,就被所謂在御書房實則在馬車的皇上招喚了過去,一聊,便是半個夜。
孤傲雪這精力是當真可以,她也真沒想到,孤傲雪對佛法之類的東西研究的還挺深奧的。
幸好她,有準備。
她泡了一柱香的時間便起身穿好衣服,雖說看不見,但進來時,煜洛已經將東西放置的位置都細細的于她說了。
以至于就坐在房間里一直屏息的寧辰羽看到萬沐傾準確無誤的坐在了他旁邊位置上的時候,以為她沒有瞎,只是裝作沒有看見他。
要不是她伸手摸茶壺……
寧辰羽心口猛的一抽,喉結發干發緊,沒人知道他此刻鎮定的表面,內心正在經歷著多大的海浪。
他看著她伸手在桌上摸茶壺的位置,摸了半天,也沒摸到。
他真的用了好大好大的力氣,才伸手給她倒了一杯茶,萬沐傾要是能看見,能看到寧辰羽此刻倒茶的手,正在發抖。
萬沐傾聽到聲響,便將手縮了回來,說道“本以為我進了宮,你就會明白我的用意的。”
語氣里盡是嘆息。
茶水就這樣灑了出來,燙了寧辰羽一手,指尖的皮膚瞬間就紅了,可寧辰羽似沒有知覺一般,將茶水放在唇邊吹了吹,等稍冷了些,才將茶水遞到萬沐傾的手中。
裝作沒有聽到萬沐傾語氣里的嘆息,說道“何時發現我的?”
萬沐傾還真是很遲很遲才發現房間里有個人在,遲到,她坐在了位置上,聞到了寧辰羽那身的蘭花香才知道的。
寧辰羽的雪域之花一定早已突破了第八重,如果兩人的武功不相上下,就算他斂氣屏息她也不可能發現不了。
萬沐傾摸著茶杯的溫度,剛好,放著唇邊輕珉了一口,語氣冷硬道“既見到了,就走吧。”
可寧辰羽的心更疼,不是因為萬沐傾生冷的語氣,是因為眼前之人為他著想的疼。
阿傾,你以為,你讓俊北顥白他們不說,我就不知道嗎?
我倒是希望你能這般如今現在表現的這般絕情寡義一些才好,可你卻一人替我掃平了整個江湖上的所有障礙,你可知……
你身上的每個傷,都讓我疼的快要死去了。
寧辰羽喉結幾度滾動,他伸手覆蓋上了她那雙眸子,聲音變得暗啞低沉“眼睛,怎么了?”
萬沐傾閉了閉眼,伸手將寧辰羽的手拿了下來,他知不知道這樣闖進宮來有多危險,但凡被一個宮女發現異常,以孤傲雪那疑心重的性子,他跟她只怕都得死在這宮里頭了。
“沒事,會好的。”萬沐傾說道,心中還是軟了下來。
“那就好。”寧辰羽雙手握住萬沐傾的縮回去的手,拇指在她手指輕柔著,說道“我來就是過來跟你說一聲,阿傾,你不欠我了。”
帝都護送之恩,如來經之恩,足矣抵消陳伯救你一命之恩了。
阿傾,你從來都不欠我什么,一直以來,都是我欠了你的。
萬沐傾全身微怔了一下,她明白了什么。
她張了張口,想說什么,又不知該說什么。
“從現在開始,我們就互不相欠了,不要再為了我,讓自己再受傷了,好嗎?”
寧辰羽將額頭抵住在自己握住萬沐傾的那只手上,聲音里的暗啞透出一絲哽咽聲“不然,我真的沒辦法,在原諒我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