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世事洞明,到此刻已完全理清了事情的脈絡,知道他落入了一個事先準備的精致陷阱。但反抗是無用的,關鍵是——這明顯是耶耶本人的意愿。要想改變,除非否定耶耶本人,但那也意味著把耶耶教的合法性連根拔除了。甚至這還是朝丹天耶的意愿,否則,不可能正好在今天以“三月食日”的天象來示警。數千歲來,神圣的耶耶一直活在《亞斯白勺書》中,今日重生后卻與教會一向不大喜歡的物學家勾手,這是他絕對想不到的。也許——妮兒從前的推理是對的?莫可曾聽過密報,說妮兒在她的課堂上說,她認真“弄求”了《亞斯白勺書》,發現耶耶很可能并非神靈,而是藍星的物學家,是他指揮飛船把息壤星人播撒到這個星球上。這種荒誕說法當然是褻瀆神靈,但妮兒沒有對外散布自己的觀點,依照慣例,寬厚的莫可沒有降罪于他。莫可當然熟讀了《亞斯白勺書》,只不過從前是戴著宗教的有色眼鏡。現在,如果換用另一種眼鏡,那么,《亞斯白勺書》中諸多記載的確可以有另一種解釋。否則,你就沒法解釋神圣耶耶對物學家妮兒如此的偏愛!
莫可對這個陷阱的設計者不能不佩服,各個步驟環環相扣,一步接一步,令對方根本來不及反抗。耶耶剛才還令新教皇推行一條新政允許卵生人和光身人通婚。這個改變雖然眼下看不出效果,但從長遠看,其實是卵生人的滅頂之災。據歷史記載,息壤星人中,卵生人曾占多數,后來光身人逐漸增多,現在已經兩倍于卵生人。原因很簡單——無法嚴禁卵生人男人去找大胸脯的光身人女人尋歡作樂,一旦他們有了后代,百分之百都是光身人,這就導致光身人的數量緩慢地、無可逆轉地增加。如果再放行兩種人的通婚,那卵生人的比例會更快地下降。莫可敏銳地看到了這個危險,但無計可施。可以說,卵生人的統治本來就是沙砌的塔樓,只要有人抽走一塊基石,它的坍塌就無法避免了。
他苦笑著低聲道“妮兒,我相信你的誓言。我知道你心地仁厚,所以嘛,我一點兒不擔心自己的晚年。非常慶幸啊,教廷過去一直被丑陋的老男人占領,從現在起總算有了一個年輕美貌的女教皇。我現在擔心的是——教堂的帷幕不會被你的目光點燃吧?”
妮兒暗暗佩服這個“老男人”,在這樣的時刻還有心調侃。她笑著說“謝謝你對我容貌的夸獎。我力求自己今后的功績也能得到你的贊譽?!?
“但是妮兒,我的新教皇,我能問你一句話嗎?”
“請講?!?
“我猜你孜孜努力來奪得權力,并非為了權力本身,而是想發展你的物學,發展你的生物演化論、日心說和唯物論,是不是?”
“沒錯。它們是宇宙的真理,不應在宗教的桎梏下枯萎。我的舊教皇,你不認為教廷過去濫用權力壓制它們的發展是錯誤的嗎?公平地說,在諸任教皇中,你對物學是最寬容的,但也僅限于把物學家當作弄臣?!?
在妮兒犀利的反詰之下,莫可七世無話可說。他機敏地轉換了角度,“我從未干涉物學‘弄求’,只限制它們對宗教信仰的毒害。妮兒,我過去對你說過一句話沒有敬畏的物學是可怕的。妮兒,你有敬畏嗎?”
“我當時已經回答過的我敬畏大自然。”
莫可七世輕輕搖頭,“不,這種敬畏太空泛,大有即大無。我想知道的是,你是否把這種大敬畏轉化為人生中的小敬畏。比如,你這次精心編織了一個陷阱,讓我——恐怕還有你忠心的情人禹丁——都掉了進去。在編織陷阱時,你有敬畏嗎?”
妮兒對他的喋喋不休開始不耐煩,怒聲說“我有的!我的敬畏就是雖然不懼玩弄權術,但它必須服從一個純潔的目的,我的作為要符合息壤星人的長遠利益!”
看見妮兒(新任教皇)發怒,莫可七世立即低下眉眼,表示服從。但他狡黠地瞄她一眼,低聲說“妮兒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