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察院里幾見肅殺,因為慶國皇帝死在大東山的消息已經傳回,無論朝堂上怎么風云變幻,那些賊人總歸是要付出代價的,慶國總是要報復的。
整座監察院龐大的體系開始運作,那些潛伏在各國的密探在同一時間發揮了各自的能量,源源不斷地向著那座院子傳遞著消息。
黃花早殘,破舊的院落也變得更加破落,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在一瞬間變得蒼老了許多,黑白參雜的發絲一夜全白,就像他手中拿著的那條白綾一樣白。
費介現在應該在西方大陸游玩,顏若海沒有差手這件事情,能夠頤養天年,影子去了東夷城,但有著那孩子存在,他不可能殺了四顧劍,不過也不至于會死,至于范閑……長公主不足為慮。
陳萍萍笑了起來,若是平時,自己哪里會在乎這些?
他將白綾拋在梁上,那雙跛了的雙腿如若煥發新生,二十多年來他第一次站了起來,他顫顫巍巍地站在輪椅上,將白綾捆好。
“陛下,老奴來了。”
皇帝不是他所殺,但沒有他,皇帝不會死,最起碼不會死的這么快,某種意義上來說,皇帝是因為他而死的。
既然如此,當年的事情平了,此刻他還是陛下的一條狗,還是當年的太監陳五常,還是那個率領監察院黑騎千里奔襲救主的監察院陳萍萍。
他的雙腿離開了輪椅,像是一塊枯木在白綾上搖擺著,隨后,安詳死去。
……
“這是他的選擇,你應該知道,從來沒有人能夠左右院長的意愿,既然他想死,那就隨他去吧。”費介沒有乘船在西方大陸游玩,他看著沒有忙著與長公主交鋒的范閑,語氣哽咽的聲音很是明顯。
范閑悵然,眼眶微紅,因為那個待自己如子侄的老跛子死了。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
……
……
“沒有想到,老子也會有一日像那個老跛子一樣,坐在輪椅上讓人推著。”四顧劍咳嗽著,他每說一句話,就仿佛是在用生命來說一樣。
葉啟推著他在矮山的路上逛著,山上的弟子不敢出聲,在看到二人后,將頭低的很低,然后去用眼光掃視二人,不過他們的鼻子與眼眶都很紅。
“剛剛收到消息,陳萍萍死了。”
“活得太累,可憐的人。”
葉啟不否認四顧劍的說法,陳萍萍確實活的很累,在無數年前,他遇到了那個女人,然后他忽然發現自己是一個人,而且還是有槍的男人,那時,那個女人對于他來說,一定上天灑向人間的最美妙的光,然而后來,那個女人死了,被他的主人殺死了,他應該要怎么做?
“其實,我覺得你也挺可憐的。”
四顧劍咳嗽了幾聲,說道“也不知是人之將死,還是將這些年的殺意都宣泄了,我覺得自己一點都不可憐,反而有些可惡。”
葉啟將他推在了一條石子路上,輪椅顛簸,讓他傷口有些發痛。
“哈哈哈,你這萬年冰塊還是讓老子給感化了,就沖這一點,老子死了就更無憾了。”
葉啟撇著嘴,不屑地看著他,說道“你很自戀。”
隨即,兩人沉默,然后葉啟推著四顧劍走到了矮山的最高處,在這里能夠看到山腰上的山院,能夠看到密林,也能看到一排草屋前的小池。
“你們用了最笨的辦法。”
四顧劍看著北邊飄來的一朵白云,說道“艸他奶奶的,慶帝就像是一只大烏龜,不用這么笨的辦法,我相信他會一直龜縮在慶國京都,直到熬到我和苦荷都死了,屆時就剩你一個人,怎么將慶帝在皇宮中殺死?就算再多兩個你,就算你不知從哪里拿來了當年葉家女主殺死慶國親王的武器,也不可能。
這個辦法笨,但很有用,也絕對有效,最后事實也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