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不玄感覺他越來越融入到大離的大環(huán)境中了,最起碼是心態(tài)與他所處的高度慢慢對位。
他第一次見修士殺人還是在寒山,有個用黑色緞帶將自己裹得比木乃伊嚴實的女修站在小肆里白看被他趕了出去就撥刀以“有人想輕薄本座”為由殺了個人,然后揚長而去。
林不玄當時除了心驚就只剩下反胃,而修道之后回想起來是一點心悸感都沒了,就記得那女修身材還不錯了或許這就是道心所致?
而如今眼前是人間修羅,刀光血影紛亂,業(yè)火與叫嚷聲重疊,林不玄等人立于外圍,其中的景象看的通透,也聽的透徹。
如此情形令人膽寒發(fā)怵才是最正常的,可林不玄連面色都沒改,他心底里甚至一絲波動都沒有,比趙紅衣還要平靜幾分。
適時有人奪刀從云層深處點雪而下。
雪花徐徐而落,墜入業(yè)火中燙出縹緲的白汽,仿佛長風已經(jīng)作罷,所有的目光都落在那柄仿佛接天而來的刀上。
刀劍皆寒,但這柄刀卻蘊含著一種別樣的溫和的美感。
林不玄瞇起眼睛從那雙傲人的長腿上挪開,挪到這柄刀上,淡青色刀袖在風中作響,雪落刀口瞬間消散不露一滴水珠。
是把好刀,但還不夠好。
這柄刀放在人間,那估計是絕品,但握在這個女人的手中,卻有一種深深的格格不入感在翻涌,當然,是這柄刀配不上這個人。
鳳雀在她淡色宮裝旗袍上奔走,本欲跳眼,可卻應那容顏而顯得幾分黯淡無光,比雪還白幾分的腿藏在紗衣之下朦朦朧朧,反而更顯些微看不通透的嫵媚。
趙紅衣當即驚詫到伸手掩唇,卻仍是失言道:“皇祖母?!”
除了林不玄,在場所有人心中的感受與趙紅衣如出一轍。
一樣的訝異,一樣的驚懼。
有人會來救場當然可以理解,距離年關(guān)的時日無多,長安城中各類宗門門徒不少,鎮(zhèn)壓修羅這種極為出風頭的事肯定會有人跳出來賺風聲。
但為什么這人會是大離當今太后?
難道她修為褪盡身中奇毒是假的?
這是借著年關(guān)來給朝廷立威?
——
周傾韻這個名字早就成為一個故事的落點跳出無數(shù)人的視線了,即便是天子腳下的長安城也不例外。
就像是林不玄鹿州所說的,縱使八千里雪路也終有化的那一天,曾經(jīng)周傾韻立足的江湖,如今不知道是改朝換代多少次了,游魚褪盡,已經(jīng)見底。
當年即位太后修為散盡,退隱江湖,這是她桀驁一生的句號,而今日她沐雪而來,就像是故事還沒說完。
——
“嗆——”
一聲炸響,周傾韻手中的長刀當空墜落,斬碎落陽余暉,長風截斷,三柄刀的刀口相撞,碰出灼目的火光。
半猿妖修抬起頭,一雙獸瞳中除了深紅色的殺意之外沒有任何理智可言,它只曉得雙刀揮舞,那是極端雜亂無章的刀法,沒有分毫大離武道崇尚的質(zhì)感。
“鐺—鐺——鐺鐺鐺鐺——”一連串的響動,帶起連綿的火光,太后的刀只豎在地上,她還未動,那兩柄雙刀就迎了上來。
林不玄都看得出來,這刀法分外凌亂,基本就是在瞎砍。
但卻是意料之外的十分強勢,按照蘇若若的說法,所謂修羅,那就是滿眼只于殺意的生靈。
就相當于自愿躋身入魔,不死不休。
元嬰境修羅,大抵能算半個分神境。
可周傾韻當年的實力起碼是渡劫境。
分神?
一個手指頭就能碾死。
林不玄心中也曾猜想過一瞬間的,太后會不會是藏著修為故意賣破綻的?
但沒有理由,身為渡劫境一方奇才,有刻意潛藏這么多年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