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個個刪除。
在他度過十八歲生日的那天晚上,戴美翠將與關家老人寫的協議拿出來,協議上寫的清清楚楚,在他滿十八歲后不再任何撫養費及生活費,他上大學的費用將全部由自己負擔,為了開學做準備,他必須出去賺錢,找到這份暑期的短工也是機緣巧合。
原本,他還準備去售樓中心發傳單,經過勞務市場卻聽見張工頭喊遠洋建設招短工,日薪220元。這對于他來說,可比一天四十的發傳單工作賺得多多了。來工地才知道,他除了要搬運沙子和水泥還要跟著李師傅做鋼筋工,頭兩天下來,整個人累得虛脫,吃飯連筷子都握不住,手跟抖篩子似得顫,晚上回宿舍就想睡覺,可一身汗臭味他又不得不硬撐著去洗澡,工棚后有個工人搭建的臨時水房,洗澡就一根水龍頭,連熱水都沒有,洗完冷水澡回宿舍聞到其他人的汗臭味又睡不著,睡眠不足的他白天總犯困,有天下午頂著高溫在七層樓上固定鋼筋,眼前一黑,差點摔下去,要不是李師傅給他背后綁著繩子,可能那天就出事了。
從此之后,關正行回到宿舍強迫自己睡,一周下來就適應了。
人,沒有吃不了的苦,沒有挺不過的坎。
生活不易,他比很多同齡人更早的體會。
他看到沈子璐發來的最后一條信息是——
知不知道,你很重要。
特別平淡的一句話,卻看得關正行心里五味雜陳。
在家里,他早已經變成微不足道的人,在她口中,卻成了重要的人。
關正行將手機一關,翻身將臉埋在枕頭里……
彼時,沈子璐脫下一身濕衣服,小姨在浴室門外碎碎念,“出門前我就提醒你,今天有雨,讓你帶傘,你偏不帶,現在好了,跟水里撈出來的從頭濕到腳。”
“好了小姨,我知道錯了。”沈子璐打開水閥,溫熱的水從頭頂淋下驅走寒涼。
崔安雅拿著換洗的衣服放在浴室的盥洗臺上,對浴箱里的人說“小璐,內衣放這了。”
隔著朦朧的水霧,沈子璐應一聲,“知道了,媽。”
洗完澡,沈子璐包著頭發出來,小姨趕緊把人拉回去,“吹干再出來,濕頭發睡覺頭疼。”
沈子璐站在洗漱鏡前,小姨拿著吹風筒幫她吹,暖風托起長發撩在臉上癢癢的,沈子璐撥掉嘴角的頭發說“小姨,還有飯沒?”
“有,你晚上沒吃?”
沈子璐支吾一聲,“唔……沒吃太飽,那家菜有點不合胃口。”
“給你吹完頭發的,我下去熱菜。”
“我吹吧,你去熱菜。”
沈子璐接過吹風機,小姨下樓去廚房,沈康年端著茶杯經過,“真是考完試了,一玩就是一天。”
“嘿嘿……”沈子璐笑,“爸,我都寒窗苦讀十二載了,現在也沒別的事,不就剩玩嘛,再說,等大家開學去了不同的大學,我們見面的機會還能有多少。”
“爸沒不讓你出去玩,就是別玩太晚,太晚爸擔心。”
“知道了,下次不會了。”
小姨熱好菜,又給沈子璐煮碗小湯圓,她最喜歡吃軟糯的食物,家里的冰箱常備著各種口味的湯圓,她最喜歡吃黑芝麻和花生仁餡兒的。
舀起一勺湯圓剛送嘴里,小姨邊收拾流理臺邊問她“盛海蘿也淋濕了吧。”
“額……是啊,大家都濕了。”
小姨說“孩子就孩子,玩起來連時間都忘了。”
沈子璐嗯嗯啊啊的答應,回的心不在焉,腦子里全是關正行的事,他怎么會在工地里。
“小璐,小璐,”
樓上連連喊了幾聲,沈子璐才聽見,“爸?”
沈康年說“一會兒上來跟爸下盤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