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池妤分開之后,顧淵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閑逛,走著走著就來到了江邊。
南方的城市都有一張精致的面孔,少風沙,多雨雪,樹木蔥蘢,但是流水般的市領導班子本著業績第一其他都無所謂的指導思想習慣性地瞎指揮,一會兒改造老城區,一會兒開發臨江新城,長江邊的泥沙灘剛剛整頓完成,樓盤外邊的腳手架還沒有拆掉,市長就換了,只剩下一棟棟高矮不一的建筑掛著頹喪的臉,像是寵物被人拋棄后般哀傷。
顧淵記得,很小的時候外公對他說過,這里曾經是一座很美的城市,長江邊有大片大片的蘆葦蕩,在河邊的沙灘上能抓到很多小小的螃蟹。城區里白墻黑瓦,還有洋人建的“花房子”,漂亮得很,顧淵不知道外公說的到底是花房子還是畫房子,就只記得他反復說,漂亮得很。
“后來城市改造,很多老房子都被拆了,可惜啊,可惜。”
外公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寫滿了遺憾,但是顧淵很難理解那種遺憾。兩個處于完全不同時代的人很難做到彼此理解,白墻黑瓦的建筑顧淵只在南華高中的校園里見過,但那由現代化科技砌起來的建筑身上始終帶著一股濃厚的現代氣息,無論多少年的梅雨都洗不掉。
每當老人說起那個時代,都會為它的質樸和純真而眼含熱淚,顧淵雖然很神往,但也僅此而已。
這里曾經是交通要道,據說是兵家必爭之地,附近的山上和江邊還有民國時期留下來的炮臺,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曾經世界各地的人紛至沓來,而現在,在這里長大出生的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
看著昏黃燈光下的江景,不知怎么的,顧淵眼睛有點濕。
三年已然過半,高考越來越近,如果離別終將到來,那么中間的過程又該被賦予什么樣的意義?
顧淵從身邊找了一塊薄薄的石片,對著江面用力地扔了出去。
石頭在渾濁的江水里一連翻騰了六次。
他知道自己為什么不開心。
一部分是因為白天過于開心而形成的空虛感,一部分是因為,過往的記憶碎片一片一片地涌上來,拼湊成了一個模模糊糊的預感。
我們好像在哪里見過,掛不上的祈愿符,arashi和卡通鯊魚,還有,今天在背包里面的……
顧淵用力地搖了搖頭,不對,不應該亂想。
然而現在整個人從白天那種泡在蜜罐里的懵懂狀態中解放了出來,當時沒有被提取處理的信息,字里行間,眼角眉梢,都浮現在了眼前,分外清晰。
池妤說她曾經有一個很荒唐的想法,但是現在沒有了。
到底是什么沒有了……
“滋~”
手機震動了起來,顧淵摸出來一看,是齊羽發來的消息。
“還不回來?你們不會是要去……”
“嘁。”
顧淵笑了笑,熄滅了屏幕上的光,沒過幾秒又解開了屏幕鎖,打開通訊錄翻到最下面,看到了那個被標記為“z”的號碼,猶豫了一下,還是撥了出去。
鋼琴的聲音響起,柔美明凈的和聲把清冷的月光瀉下的冰一樣的銀輝展示得淋漓盡致,樂曲開頭呈現出寂靜而優美的樂思,平行八度構成的主題徐徐向下浮動,仿佛月光的銀輝輕煙,空靈、幽靜。隨之而來的是和弦構成的長樂句,低音的變化和上方不斷流動的和弦相互呼應,深沉而靜謐。
“演奏這一段的時候指尖的觸鍵一定要控制好,既要保持旋律的清晰,又要表現出夜的靜謐和月光的柔美,德彪西習慣用超凡的技巧來表達他的浪漫,但卻不考慮其他傾慕他的演奏者的感受,也是個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吶,不過,音樂家都是這樣吧,自由,且自我。”
“沒想到你到現在還在用這首《月光》做鈴聲。”
顧淵坐在江灘邊的石頭上,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