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確實有用。”
陳歌轉頭看著落地窗中反射出的自己的倒影,比起三年前滄桑了不少,最明顯的應該是那十幾根混雜在黑色里的白發。它們就像是被抽空了內核一樣,只留下了一個光亮剔透的外殼,比起四周的黑發少了幾分質感。
“這是科學,我們都是人類,雖然體質各不相同,但在很多方面都是類似的。”
后廚傳來清水沖洗的聲音,然后是兩聲清脆的啪嗒聲,最后是一聲沉悶木柜關上的聲響。
司君墨從后廚走出來,再次在陳歌對面坐下。
“我不記得了,上大學之后就再也沒接觸過這些,高中學的生物知識早就忘光了。”
“真的嗎?你不是有所謂‘圖像式記憶’能力嗎,忘記一件事對你來說比記住它要難得多,這也是那件事一直困擾你的原因,不是嗎?”
“咳咳。”陳歌摸了摸嗓子,咳嗽了幾聲,“你說話這么氣人,為什么你的店生意還這么好?”
“有沒有可能這只是你的偏見呢,在很多客人眼里,我可是一個非常好說話的人啊。”
陳歌對他笑笑,沉默不語。
“聽來這兒的學生說,下周就是運動會了吧?不是一場很放松的娛樂活動嗎?為什么你卻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
“我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么那時候管仲廷他看我們準備開幕式的總是罵罵咧咧的,沒有什么好臉色,可當真正辦起來的時候卻又笑逐顏開。”陳歌抿了抿嘴,“這活啊,真不是人干的,兩面難做,里外不是人。”
“如果管老師知道你終于明白了他的苦衷,一定會很感動的。”
“他快退休了,前幾天我還去找過他,但他顯然不是很想跟我多說什么。”陳歌拐出一個埋怨的語調,“從那之后他就一直逃避教學工作,說實話,我覺得他知道的比我們更多,所以我一直想和他好好談談。所以去年冬天我還攬下了去校史館整理資料的工作,結果那家伙全程就沒跟我說過幾句話。”
“這也很正常嘛,沒人愿意多去談論那件事,而且警方的調查報告也寫得很清楚了,秋玲是自殺的,這個結論沒有任何問題,我們當時不是也討論過嗎,所以陳歌,你到底還在糾結什么呢?”
“我想知道,為什么。”陳歌抬起頭來,“司君墨,你知道為什么嗎?”
他搖了搖頭。
“但是陳歌,斯人已矣,已經過去十年了,搞清楚她當時的想法,真的還有很大的意義嗎?”
陳歌也搖了搖頭。
“我也不知道,但這問題困擾了我這么多年,怎么樣也得對自己有個交代吧。”
“真是個笨蛋啊,而且是個十年沒變的笨蛋。”司君墨的語氣里帶著嘆調,“應該沒救了吧。”
“你說的是你自己嗎?”陳歌站起來,拎了拎襯衣的衣領,朝店門口走去,玻璃門打開的剎那,站在呼呼吹的風口底下,他頂著凌亂的頭發,對著街上繁華的夜色說了一句,“那杯柳橙汁的甜度,和‘我喜歡那里光滑的木地板,充足的陽光,新鮮的加糖柳橙汁’里的柳橙汁,一模一樣啊。”
“新鮮的加糖柳橙汁”這八個字傳進耳朵里的時候,司君墨覺得一直放空的喉嚨似乎被什么東西堵住了,他扭頭看過去,陳歌已經消失在了人群里。望著空蕩蕩的店里,腳尖在光滑的木地板上輕輕摩擦,司君墨沉默了好一會兒。
回到后廚,鮮榨的柳橙汁還剩下了一點兒在玻璃罐里。司君墨把它倒進瓷杯里,不多不少,剛好一杯,他端起來抿了一口,甜度剛剛好,其實做的時候并沒有想那么多,只是計劃著多加一點糖,可能是習慣了吧。
又喝了一口,他咧嘴笑了一下:
“那句話當然說的是你,但是我嘛,可能也是個笨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