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一刻,拒霜便走出境墨府,輕掩上大門。
早晨尚有些清寒,她不由得裹緊薄衣,駕云往千尋塔飛去。
之所以那么早,是因為她一夜難眠,心緒恍惚得難受。
任務如寶劍懸在頭上,心中的那個他如心頭傷疤隱隱作痛。
她便想著干脆一早去找浮于野上仙,起碼先抓緊解決一個問題。
這個時辰千尋塔周圍仍比較冷清,只有伶仃幾個仙人正排隊辦事。
拒霜低頭徑直走近塔中,向塔頂走去。
塔頂的門并未上鎖,只輕掩著。
拒霜禮貌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喚道,
“于野上仙,您在嗎?我是拒霜。”
然而并無人應答,拒霜便偷偷從門縫往里看,只見里頭煙霧繚繞,便又輕聲喚了聲
“于野上仙,那拒霜進來咯。”
她推開門,煙霧彌漫開來,嗆得她咳個不停。
她撥開云霧,走近室內,才發覺那張絕色無雙面容隱在煙霧中,浮于野正癱坐在紫檀木榻上,機械地吞云吐霧。
拒霜規矩地行了個禮,看著眼前無精打采的浮于野,心中無奈至極。
這位狐仙大人莫不是還在為那日之事而備受打擊嗎?
“上仙,您不能再吸啦,待會整座塔都得冒煙了。”拒霜眉頭微皺勸道。
然而他仍是無動于衷。
拒霜正欲走近幾步,卻被地上幾張紙滑了下腳。
她拾起一瞧,紙上畫著一個碧綠的玉佩,形似蓮花,分外清雅。
“這是?”拒霜思索了片刻又言
“于野上仙,這是您妹妹的玉佩吧?”
聽此,浮于野終于抬頭看了看拒霜,一雙異色瞳中竟流露出傷感。
“是啊,這是我妹妹的蓮心佩,在妹妹還未出世前,便親手雕琢。然而最后我不僅失去她,就連蓮心佩也弄丟了。”
拒霜身來孑然,但也對這種情感深有感觸,為之神傷。
“于野上仙,可以和我說說您妹妹的故事么?”
浮于野垂眸,良久才言。
“她,很好。純潔如初雪,靈動若山澗。也正是如此至純至善之人,才會愚蠢般被奸人利用,被黑暗吞噬甚至魂飛魄散。”
他的聲音很冷,拒霜卻聽出冰面下的暗涌,是悲慟與悔恨的洪流。
他一定很后悔,沒有保護好他的妹妹吧?
“上仙……”拒霜柔聲喚道。
“她,被人利用,下了蠱咒,尸骨無存,魂飛魄散。她已經不存于世間。她完全消失了。”
“完全消失?”
“嗯”
拒霜垂眸思索片刻,堅定地望著浮于野說。
“于野上仙,你的妹妹才沒有完全消失呢。”
“呵呵,不用再寬慰我了。”
“不是的,于野上仙,你這么聰慧,可否為拒霜解惑。諸如世間萬物,小到一顆石子,一個人,大到一個神明,什么時候才會完全消失。”
浮于野懨懨地低眸,沉默片刻,緩緩道。
“石子經風雨打磨最終成塵而逝,凡人歷一生之年歲而終,神明……隨本命星辰的隕落而靈魂熄滅。”
“上仙,拒霜不這么認為。石子成塵,仍可隨風流于四海,凡人終了一生可又入輪回,而神明或許是已成星塵漂浮天外。但并沒有消失……”
“為什么?”
“因為只要世界上有另外一個生靈,哪怕只有唯一一個生靈記住了神明的名字,她就永遠都不會真正離開這個世界。”
“呵呵,你這丫頭,還挺有趣。明明是老套的安慰別有新意說出來,仿佛真的就不一樣了。”
浮于野放下手中的煙槍,揮袖打開四周的檀窗,煙塵散去,而紗上印的紅扶桑在日光下分外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