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覺得自己仿佛身在一部電影里,每一秒都是一幀清晰而漫長的鏡頭。
他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外面的安格斯特拉。
電話亭內沒有照明,只有旁邊有一個老舊的路燈,安室透能清晰看到外面的安格斯特拉,那只唯一完好的紅色眼睛笑得彎彎的。
他很開心,在對他微笑。
把他送入安全的地方、打算獨自去面對所有敵人的安格斯特拉, 對他微笑,然后對他說——
“謝謝你陪在我的身邊。”
腳下的地面開始震動,發出一陣機械運作的聲音,電話亭內的兩人緩慢向下沉去。
“不要害怕,等我回來。我說過的,我不會丟下你。”
安室透的手指按在那片玻璃上, 重重地向下拖出指痕,他眼睜睜地看著兩人的手就這樣錯過,安格斯特拉仍然留在外面, 離他越來越遠。
“安格斯特拉!”
他掙扎著,不甘心地向上伸出手,可他已經碰不到那層玻璃了。
……
醫院的康復訓練室內,安格斯特拉曾經這樣安慰過他。
在他們身后,是一套復健專用的雙向階梯,兩邊都只有五級很矮的臺階。
換成平時,他閉著眼睛也可以輕松跳過去,可躺了兩個月多、剛開始康復訓練的他,邁上一級都顫顫巍巍——甚至因為沒扶穩旁邊的扶手,差點向后摔倒在地,幸好安格斯特拉及時抱住了他。
他抱著他的身體,讓他坐回輪椅上暫時休息。
安室透表情麻木, 在安格斯特拉面前丟臉,心里的羞恥感差點把他淹沒掉。他看了一眼小上司, 不知道幾次發出詢問。
“安格斯特拉, 你要不要放棄我?”
問題剛一說出口,他就后悔了, 因為他在不久前已經問過一次。
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心態,不問會患得患失自我懷疑,問了又怕小上司嫌他煩,怎么選擇全是煎熬。
安格斯特拉低頭注視著他,他的眼里一片讓他愿意為之而死的溫柔。
“我不會放棄自己的手下。”他堅定地說。
說完,他的手托在他的腋下,以自己的身體為支撐,將他從輪椅上扶起。
“我不會丟下你。”
……
安格斯特拉溫柔的聲音猶在耳邊。
安室透呆呆地保持著仰頭的姿勢,呼吸幾乎停滯,喉口隱隱翻著血腥氣。
——他徹底看不到兩次說不會丟下他的安格斯特拉了。
……為什么?
安室透大腦一片空白,他覺得有什么東西在他耳邊炸開,炸得他耳朵里嗡嗡作響,他完全聽不到身后的愛爾蘭在對他說什么。
為什么說著不丟下他,卻還把他獨自送到安全的地方,不愿意和他一起面對敵人?
為什么安格斯特拉把他視為要保護的對象——連重要的代號考核任務,都要精心挑選出一個不需要動用暴力的?
為什么安格斯特拉要這樣懷疑他的能力,為什么要方方面面對他保護……
像是黑夜里劃過一道閃光,安室透豁然開朗。
安格斯特拉對他的保護,是從目睹伊森·本堂死掉開始的。
——那次任務里, 他覺得他會害怕死人,于是從那時開始就一直小心翼翼地保護他。
安室透呼吸急促起來,他心里被悔恨填滿了。
這是他的錯,是他自己行為不當,給安格斯特拉造成了那種可笑的錯覺。
如果時間可以逆流,這次他會在琴酒面前把那個該死的臥底打成篩子。
如果給他一次機會……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
安室透眼前的光芒徹底消失了。
四面八方的黑暗吞噬了他,將他拉扯著,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