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做過一定緊急處理,實驗人員仍然嫌他太臟,叫最擅長照顧人的芬里爾幫他清理一下,讓他別死得那么快——至少死前發揮出點實驗品的用途。
芬里爾沒說什么,可實驗室里的其他人,在實驗人員走后一擁而上。
他認出了當中有那時向威士忌求饒和自殺被攔下的人,他們一邊辱罵嘲諷,一邊對他拳打腳踢。
他們不敢對實驗人員說一個不字,只敢把怨氣發泄在這個將他們送來、此時也淪落到這里的人的頭上。
“你不是臥底嗎?為什么不救我們!!”
“去死吧畜生??!”
“你活該?。?!你把我們送來,你自己活該遇到這種事!??!”
芬里爾好不容易攔下他們,把他們勸到旁邊,然后架起這個渾身是傷、碰他哪里都會讓他痛苦的男人,進了旁邊的房間。
他腿部和腰部沒有骨折,芬里爾讓他坐在唯一的椅子上。
因為其他實驗人員的攻擊,他身上的繃帶再次開始滲血,芬里爾替他小心拆下。
“謝謝。”
威士忌的道謝含糊不清,他用僅剩下的眼睛看向芬里爾,他發現他下巴骨頭被打碎了。
“……后悔嗎?”芬里爾問。
后悔不再謹慎點嗎?后悔把他們押送過來嗎?后悔……當一個臥底嗎?
“在接下任務時,我就有心理準備了?!?
明明傷得那么重,可這句話卻說得那么清晰,他真的一點都沒有后悔。
酷刑摧殘了他的身體,但沒有讓他低頭。
“抱歉?!?
——這是威士忌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話。
在第二天,他就死在了實驗里。
實驗人員吐槽了幾句“特工也太沒用了吧”“干嘛把這種重傷的殘次品送來”“浪費我們時間”,然后讓人把他的尸體處理掉,轉向其他實驗品。
……
“……而且在他死后,我就完全不恨他了。”
不,其實在威士忌說出那句“我就有心理準備了”時,他就不恨他了。
有的人回不到陽光下,而有的人,他們不該留在黑暗里。
芬里爾說完屬于威士忌的故事。他以為他會情緒激烈,因為當年威士忌的死對他的觸動很大,可他卻從頭到尾,都像敘述一件無關事情那樣語氣平靜。
畢竟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
組織存在了太久,威士忌死了太久,他也如一個囚禁于現世的幽靈,冷眼旁觀了這個世界太久。
組織的年輕成員全程沒有打斷他,只有輕微的咀嚼聲從對面傳來。
——他在一邊聽,一邊毫無障礙地繼續吃東西。
芬里爾輕輕嘆了口氣。
組織的兩代首領——他很有自知之明,沒把自己算進去——對待臥底的態度完全不同。
一個對臥底恨之入骨,寧可錯殺一千也不放過一個,抓住就嚴刑拷打,在殺掉前還會以各種手段折磨。
但他清楚,這份極端厭惡下,藏著深深的憎恨與恐懼。
那個怕死怕到會拿親生女兒當實驗品研究永生的家伙在害怕,他害怕這些來自情報部門的精英,害怕這些奮不顧身的家伙真的會拿到什么重要情報,在未來哪天將組織連根拔起。
而另一個,有了前者的對比,手段就“溫柔”得多。
那個和他進行惡魔交易的男人早就知道臥底是誰,卻不會在一開始就揭露他們。
他對他們與其他成員一視同仁,給他們一個惡趣味的代號,給他們各種永遠不會接觸到組織真相和核心的任務,看著他們的手逐漸被罪惡染臟,靈魂在黑暗里越陷越深。
哪怕暴露,他也不會折磨他們。在他上位后,被別人揭發的臥底要么一槍斃命,要么被炸彈炸死,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