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父親對兒子的愧疚、感激及自豪。

作為父親，他清楚陳默這些年有多么不容易。

陳默這些年來有多小心翼翼的注意他的狀態，維護他的自尊，他都看的明白，看的清清楚楚。

他一生都是個十分驕傲的人，因為天賦好，學的快，他這輩子做什么都順順利利沒出過什么差錯。養成了個內心極其驕傲的性子，以至于后來一朝受挫，致使他殘疾的大挫，他心中無法接受，做了很多混蛋的事情。

將自己的無法承受的崩潰的情緒垃圾，傾倒給了他身邊最親近的人。

用最狠的刀子插著他最愛，也是最愛他的兩個人。

直到妻子的離開，他才意識到那些年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他現在還能回想起當時這個長得和他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小小子，一把奪過他手中酒瓶時，那果決的模樣。小小的少年眼睛發紅，顫抖的看著他。他兒子好像也隨他，從小就不怎么哭，那次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哭出來，那雙和他相似的雙眼一片通紅，淚水滾燙的蘊在眼圈里，直直的望向他。

眸中有崩潰有果決有失望，也有割舍不去的孺慕和疲憊。這些復雜的情緒揉雜在一個十一二多歲的孩子眼中，復雜而讓人窒息。

那望過來復雜的眼神他到現在都無法忘記，就像是一把利刃，直直的插到了他一直用暴躁崩潰絕望的霧靄遮掩住不愿示人的脆弱內心，在那一瞬間將他刺痛的清醒了過來。

當時妻子離開后本是想要把陳默帶走的，但當晚陳默沒有跟著她走。

小小的少年站在玄關處仰頭對他母親說：媽，你走吧，我不離開，我想跟著爸爸。就像小時候我和你說的那樣，我會保護你，默默做到了，媽媽，你以后要好好的……你離開會過的更好，但爸爸只有一個人了。

媽媽，他曾經是英雄對不對……他只是這段時間不清醒而已，他只是這段時間混蛋了點，但他會好起來的，一定會的，我要陪在他身邊，看著他好起來。他一直都是我心目中的超人，獨一無二的英雄，幫我打怪獸的奧特曼，我一直崇拜的爸爸……我想陪著他。

他們不知道的是，那時候他就在不遠處的門后坐著。

那天他因為從睡夢中驚醒，忘帶假肢了，一下子從床鋪上摔了下來。當時家里沒人，吃痛讓他在地板上僵立了好久。因為自尊心他沒有打電話求任何人來幫他，在地板上躺了半天才緩了過來，緩緩的用雙手撐著，想要去倒杯水喝，就聽到了門外大門的開門聲。

他不知道什么原因，緩緩放下了開門的手，靠著門邊坐下了。

聽著妻子收拾行李窸窸窣窣的聲音，以及兒子一邊在一旁幫忙，一邊讓他母親不要哭，遞紙巾以及說話的聲音。

他有時想自己要是聽力沒那么好久好了。

他也就不會那么難受。

但他還是靠在門邊自虐般的聽著門外的這一切。

直到出門時聽到兒子對妻子說的那番話……

他不記得當時的自己用了多久，才消化了心中那種極致酸甜和苦澀揉雜的情緒。

這些年兒子為了逗他開心的一幕幕浮現在眼前，淚水浸濕了雙眼，眼睛一片模糊。

每每看到陳默一副討巧賣乖的模樣氣他，逗他開心，他心里都無比復雜。

陳默為他這個父親的付出，所做的努力，他都知道，一直都知道……

為了不讓兒子失望，他也逐漸配合著強迫自己從那種失落頹廢的狀態中走了出來。

每每看到這孩子看到他的狀態欣慰的樣子，他也是不由跟著笑了出來。

老陳使勁的拍了拍陳默的背脊。

既是感激，也是感動。

“這些年真的太不容易了……小兔崽子你太讓我驕傲了，真的太讓我驕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