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特毋很期待晚宴。
來到桑頓卡亞的第一天就讓他靈感充沛,很積極,卻又讓他難以開口或者動筆。
晚宴開始,村民奏唱民謠,挑起獻給某位舊神的祝舞。
克雷特毋的靈感幾乎要噴涌而出,他卻按捺自己的心弦,選擇繼續等待,就像是筵席開場的第一口鮮釀酒,總得有些儀式感的開端,才能好好享用接下來的美味。
他創作的詩篇,也需要一個契機,一個起點。
休姆和錫蒂總是自帶歡愉的氣場,波頓這批傭兵接替托彌歐成為了筵席當中的酒水交換所,那些有趣古怪的旅行趣聞,將諸位戰旌給逗得哈哈大笑。
肯恩出現,總是能令村莊倍感心安。
席維太太操持內外,將今天從商販手中購置的食材納入菜品,那些頂級的乳酪還有翻墻而來的蔬果,總能令北境人的唇齒享受到別樣的刺激。
克雷特毋蹲在一群孩子中間。
他們的年齡不等,有些已經七八冬,有些還掛著清冷的鼻涕,最大的那幾個還在腰間憋著樹枝削出的長矛。
流民蜂擁而至,部落里的年齡結構相當復雜。
大家都圍著這個奇怪的客人,他雙目失明,有孩子在面具前面試探性地揮舞。
得益于肯恩在桑頓卡亞做的教育普及。
即便是最頑劣年紀的孩子,也沒有做些令人討厭的惡作劇,相反,這群經歷過顛沛流離,知曉人間冷暖的家伙,反而透出一種淳樸至極的善意。
克雷特毋教他們唱瑪格塔腔,一種流行北境的小曲。
孩子們把吟游詩人保護在中間,避免那些行來去往的村民碰到他,還有人會從筵席的長輩那里取來瓜果,用手遞到克雷特毋的面前,輕輕觸碰他的嘴唇,示意這是好東西。
“你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克雷特毋感覺面前是團云彩,即便在篝火掩映下也能成為穹頂中最燦爛的星辰。
女孩怯生生地躲到了哥哥后面。
“我妹妹不會說話,”男孩握著她的手,對詩人繼續說,“她好像很喜歡你唱的歌。”
這時孩子們才將注意力放在男孩身上。
他倆是桑頓卡亞為數不多的孤兒,是戰旌從杜瓦部落的黑市手中解救下來的肉種,終結了他們被販往南疆諸國的命運。
“以前有開過口嗎?”
克雷特毋蹲在孩子們中間,流云狀的面具總給人一種流動的感覺。
哥哥思考片刻,回答道:“好像是的,爸爸媽媽還在的時候,都說利利從出生就不會哭。”
“利利,她?”
克雷特毋詢問女孩的名字,他的音調平穩,順滑,透著溫柔。
男孩伸手保護著她,小小的胳膊卻能讓人安心,言談舉止之間也沒有絲毫怯懦。
“現在宴會已經開始了,我們再唱最后一首曲子好嗎?”
克雷特毋提出建議。
那些孩子們都紛紛贊同,利利也躲在哥哥身后露出了開心的笑容,她透過哥哥的臂彎偷瞄吟游詩人的面具,上面流動的云勾似乎真在緩緩飄蕩。
零星,偏偏起舞。
墨里浸透的精怪翅膀,飛翔。
祈愿聲,心跳,還有閃爍林間的光……
克雷特毋現在哼唱的詞句,跟他今夜所有在孩子們面前展現的作品都不一樣,那些用烏瑪語講述的短篇,像是一個娓娓道來的床邊故事。
利利靠在哥哥的懷中,享受溫暖的手掌拂過發梢。
孩子們似乎齊齊入了夢,夢里有燭光浸透的回憶,還有長輩們說起的靈怪傳說。
北方永遠沉默的黑夜里,似乎有漸漸蘇醒的生命。
那些盤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