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腦海中勾勒出來的北境地圖,發現自己的位置已經跟預估的鹿群很接近,可是直到現在也沒有看見該有的蹤跡。
他甚至開始懷疑尤荻特被流言給誤導了:鹿群根本就沒有南下。
直到他們越過面前這座山丘,真正地踏上尖霊冰灣的土地,站在船桅山脈的高處向下俯瞰。
游蕩著無數巨獸的風蝕大地上,隨處可見的……
是血紅。
原本如同脈絡般鋪滿雪原的山路古道,此時全都被鹿群和其他野獸的尸體鋪滿,血液染紅的大地堪比席卷而過的亡靈潮。
他看見數不清的馬車在堆積的尸體中奔走,裝滿了骨頭和毛皮,空氣里彌漫的腥臭味變得真實。
緊緊挨著彼此的貿易陣地像是發霉的菌類一樣在大地上瘋長,激烈的討價還價聲音,還有夾雜著鋼鐵敲擊聲的烤肉香味……
肯恩的隊伍在稍顯擁擠的主干道上前行。
有些急著跑貨的腳夫會隔著老遠就破口大罵,直到湊近了才發現是南疆的軍隊,于是紛紛又變得沉默且充滿敵意起來。
最后附近交易營地當中最大的管理員派人來驅趕了肯恩。
奎瑪和瓦雷里等人都很平靜地等著,霏狼與巨鹿中間夾著一頭不起眼的戰馬,而后面打鬧議論的傭兵們此時全都變得警覺起來。
……
贊比第一次注意到水痕的時候,她剛剛跑贏了一場沙暴。一開始痕跡很淡,當她從沙層深處舉起巖石時,只感覺到一片潮濕的涼意。隨著她越來越接近古老的北境深處,一塊塊石頭上的水痕開始變成濕漉漉的水滴,仿佛是在哭泣。贊比飛快地掠過沙漠,心中明白這些石塊有很多故事要向她傾訴,但她沒有時間聆聽,以分辨那淚水究竟來自喜悅,或是憂傷。
當巨大的太陽圓盤開始在她身上投下陰影時,翻起的濕潤土層已經變得水花淋漓,細小的河流從她踩著的巖石上汩汩而出。贊比終于來到了城門前,她聽到巖床上奔騰的水聲震耳欲聾。黎明綠洲,生命之母,在黃沙下雄健地咆哮著。
過去的幾百年里,她的部落一直跟隨著季節性變化的水源而遷徙。所以,只要循著水流,就很有可能找到她的家人。然而令贊比沮喪的是,如今北境深處的水源僅剩下最為古老的一處。帝國都城的殘垣斷壁已經是人們避之不及的悲傷之地,就好像躲避著大塞荒漠和徘徊其間的獵食者。
贊比勒住腳下的巖石,一個急停,險些讓她踉蹌摔倒。她飛快地把石頭摁進沙中掩藏起來。贊比四處觀察著——維考拉的那個女人說的沒錯,這里已經不再是只有鬼魂和沙土的遺忘廢墟了。城墻外臨時搭建的營地滿是人群,忙碌的景象好比是洪水來臨前的蟻丘。因為看不出這些人的身份,她決定如果沒有必要的話最好低調一些。
看起來北境深處各個部落的人都來了,但是贊比仔細地打量著他們,卻沒有一個熟悉的面孔。這些人各有目的,他們爭論著到底是該留在營地,還是進入舊城尋找庇護。有人擔心,既然這座城能夠升起,那也會再度沉陷,把所有呆在里面的人活埋掉。有些人則看著天邊風暴那不自然的閃光,認為城墻是更好的防御,即使這些城墻已經在沙中掩埋了數個世紀。每個人都急匆匆地跑來跑去,稀里糊涂地收拾著行李,臉上掛著憂慮,偶爾抬頭望望天色。贊比雖然早前就甩開了風暴,但用不了多久,沙塵就會撞上這里的城門。
“趕快決定吧,”一個女人對她大喊,聲音幾乎要被攪動的綠洲和漸近的狂風蓋過去。“你要進城還是留在外面,姑娘?”
贊比轉過去,看到一張北境深處人的典型臉孔,但除此之外,完全是陌生人。
“我在找我的家人。”贊比指著自己的短衣:“他們是織匠。”
“鷹父承諾會保護所有城里的人。”婦人說。
“鷹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