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爆發出來的勇氣,這種勇氣究竟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他在貓耳洞前扎堆的士兵面前走過,余光掃視著這些和自己一樣年輕的面孔,他變得和那些曾經看到過的軍官那樣,和顏悅色,用從容來告訴這些士兵,即將到來的一切都無所謂。
在往前走,到了機槍陣地,有四個士兵在應付工作,搬一塊石頭會用上幾分鐘甚至更久,搬完了再休息個同樣的時間。
唯有檢查機槍的那個人很認真,一絲不茍的清點彈藥。
普森眉頭緊蹙,他和一些人已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當下對著那個認真工作的背影吼了一聲:“書生!”
書生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瞬間站起來。
“有!”
“除了你還有誰?”
“隊長,就我一個。”書生沖著普森傻笑,“他們都不仗義,沒跟著來。”
普森嚴厲的看著書生:“是我自己去找一圈還是自己說出來?”
普森說完作勢就要檢查,書生小跑著追上,忙不迭的嘟嘟:“隊長,真沒了,就我自己來的,對長……”
普森走了兩步一腳踢在了背對自己面壁的士兵屁股上,那個士兵繞著頭轉過身來,這也是小分隊中的一個。
書生尷尬的笑笑:“就我倆,真沒了。”
“是啊。”
普森馬上對自己的兩個排長下令:“把不是咱們連的,都給我挖出來。”
兩個排長領命出發,不大會功夫,揪出來了七個,也是這支小分隊的全體人員。
普森挑著眉毛問站成一排的九個家伙:“你們怎么個意思?”
這邊連長訓話,連里好多士兵都或遠或近的看熱鬧。
副隊長昂首挺胸的回答道:“是我的主意,和他們無關。”
書生向著側面邁出,正好擋住了副隊長:“我們都是自愿的,這邊人手不夠,指揮官親自下的命令。”
“狗屁!”普森冷聲罵道,他換了比和藹更加和藹的表情對著新兵問:“你這人誠實,告訴我到底怎么回事?說實話,既往不咎。”
新兵看著自己隊長溫柔的笑容,不由得也跟著笑起來:“隊長,你不太方便,需要有人幫你裝子彈,所以我就留下來了。隊長,我說的反正是實話,他們兩個都是騙你的。”
普森的笑容戛然而止,他馬上暴怒起來,把頭上的帽子摔在地上,怒不可遏的指著這些老隊員,聲如驚雷:“你們老是跟著我干什么!一個個腦子有病吧!都告訴你們讓你們走啦!你們倒是走啊!!挨罵舒服還是挨打舒服!”
九個人面面相覷同時回答:“都舒服。”
“一群賤骨頭!”
“隊長,我們就是一群賤骨頭。”新兵不知不覺間走出了隊列,“隊長,你脾氣不好,可那又有什么呢?我來的時間不長,可這兩年的時間里,我們一直都是在一起的,我們離開了家庭,放棄了家庭,一直都在一起。
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就是感覺,我們不是什么戰友,我們是家人,一家人。大家的想法可能和我一樣,也可能不一樣。我們一起喝酒,一起打架,一起蹲在一個戰壕里面,一起經歷了那么多,有人沒了,有人還活著。
可是,現在要讓我拋棄你獨自茍活,我做不到,也不可能做到。有的時候,死也不是那么嚇人,我害怕的是,如果有一天回想起來,是不是會后悔沒有選擇留下。
而且,隊長,你還是貴族出身,你都能放下那么多的榮華,我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新兵說話時的語氣,雜亂中帶著一點點的哭腔,附近聽到的士兵產生了共鳴,他們也在經歷這一切,能對這樣的話感同身受。
普森不敢看新兵的那張誠懇的臉,他轉過身去,不易察覺的擠出了一滴眼淚,人也在恍惚,他有多少年不知道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