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陽光穿落到深山,照耀著禪院前磚瓦縫兒里新生的幾點新綠,仿是預(yù)示著六皇子這身份即將獲得新生,從過往的窩囊廢迎來不同的未來。
禪院前,一個優(yōu)雅賢淑的美人亭亭而立。
身裹緊身窄袖的襦裙,上覆輕盈如雪的披帛,披帛縈繞美人肩上,一端塞入裙腰,一端繞肩而隨意披散,遠(yuǎn)觀似流虹垂落,與高腰襦裙相互映襯,而顯空靈飛天之感,恍恍忽如天女臨世。
眉心花鈿,粉腮胭脂,紅唇花汁,異域上貢的瑞龍腦香令人迷醉,水墨長發(fā)盤成發(fā)髻,被金釵所貫...
那雙蘊著星子的秋水雙眸里,藏著知書達(dá)理,藏著謙卑恭敬,藏著一個懂得低頭的女人所有的楚楚可憐。
這女人...是安雪。
但她卻和之前的形象截然不同,是影后無疑了。
而禪院外,則是停了輛奢華的馬車。
馬車外有上千披甲士卒遠(yuǎn)遠(yuǎn)兒護衛(wèi)著。
山風(fēng)吹過,
馬車簾子掀開,
一個風(fēng)韻猶存、雙瞳滿懷擔(dān)憂的女子被宮女?dāng)v扶而下。
“淵兒,淵兒...”華妃神色焦急,面容憔悴,往著禪院匆匆而來。
她眼中有的只是悔恨。
她恨自己不該逼迫兒子,兒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吧,總比死了好吧?
轉(zhuǎn)眼,華妃已到門前。
“參見娘娘...”安雪行禮。
華妃探手向禪門,卻懸在半空,緊張地放下,側(cè)頭問:“淵兒...淵兒他怎么樣?”
安雪微微欠身,行禮道:“托皇上和娘娘的福,淵哥哥平安無事,只是身體嬌貴,不耐山中苦寒,而患了些小疾...昨晚喝了熱湯又睡下,現(xiàn)在好多了。
說來,安雪還要向皇上和娘娘請罪,安雪應(yīng)該早點告訴娘娘淵哥哥跑到這邊的禪院來了,這樣一來,淵哥哥也不會生病了,都怪安雪不好。”
華妃道:“你這孩子,說的什么客氣話,淵兒能有你不離不棄地陪在身邊,實在是他的福氣,可惜這孩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回頭我......”
她剛想說“好好說說他”,但卻卡在嗓子眼兒說不下去了。
她哪里還敢再說。
再說,怕是兒子真沒了。
更何況安雪是鎮(zhèn)北王安祿的小女兒,而安祿是皇朝里唯一的異姓王,因為功勞所以封王。
他活著的時候安家是王爺家,他若死了,安家還是么?
兒子若是真娶了他的女兒,不知會不會引來禍患。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yuǎn)。
華妃看的清清楚楚,所以...她猶豫了下。
安雪道:“娘娘的心意安雪都知道,只是淵哥哥既然不喜紅塵,而偏愛青燈古佛,那么...安雪也能理解他,這樣就足夠了。”
華妃沉默了下,心疼地抓著安雪的手道:“你這孩子,受委屈了。”
安雪笑道:“不委屈。
娘娘快進屋吧,淵哥哥應(yīng)該已經(jīng)醒了。”
“嗯。”
華妃應(yīng)了聲,深吸一口氣,雙手推開了門扉,走入了屋內(nèi)。
她一眼就看到了神龕上供著的白玉如來,以及香爐上剛剛焚盡的旃檀香。
她雙目緊閉,心底輕輕嘆息一聲,側(cè)頭看向床榻上的白淵,看著他因病而蒼白的面孔,露出心疼之色。
華妃一邊涕淚連連,一邊道:“淵兒,為娘錯了,今后...為娘再也不逼你學(xué)武功,不逼你做學(xué)問,也不逼你多和旁人往來了...”
“你若愿青燈古佛,娘也由你。”
“回家,娘...帶你回家,好不好?”
白淵看著華妃。
這是個端莊而蘊含著貴氣的女人,是個眸子里有著傷心卻在壓著傷心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