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里,一道輪廓模模糊糊地在甬道之間。
墨娘愣了愣,試探著問:“是...無名先生?”
白淵淡淡道:“是。”
墨娘目不轉睛地盯著黑暗,然后道:“火折子。”
一旁的大漢再燃了根火折子。
火光擴散,照出不遠處的人影。
灰衣斗篷,銅面遮臉,孤劍難尋...
這平日里尋常的裝扮,平日里普普通通的身影,在如今平安坊終干部眼里,竟是說不出的可怕。
他仿佛是黑暗里鉆出的魔鬼,突兀地出現,而給他們以強大的壓迫感和詭譎感,好似寒冬臘月里的大雪,讓他們的心靈徹骨冰寒,無法喘息。
可以說,如果剛剛他沒有出聲,而是直接出手,那么此時此刻...此處已是血流成河,根本不存在任何僥幸的可能。
眾干部心頭暗暗慶幸這是自家人。
同時又響起之前二幫主的話...
“無名大叔是武功蓋世的劍客,你們真是太小看他了。”
沒想到...
這是真的!
他們都錯了。
幫主和二幫主才是對的!
無名先生不僅僅是蓋世的劍客,還是一名恐怖的刺客。
這樣的刺客,在江湖上絕對不可能是寂寂無名之輩,而是必然有著輝煌過去的傳奇。
但他戴著面具。
無論他有怎么樣的過去,那終究是過去。
當他戴上面具,他就沒有了名字,那些過去便也隨之煙消云散了。
“見過無名先生!!!”眾人紛紛抱拳,聲音也從原本略帶嘲諷,不信任,變成了恭敬和尊重。
至于來人是假的,可能性幾乎沒有。
首先是聲音,身形,裝扮,其次是邏輯,再次是墨娘的感覺。
若是這些都做了假,那也認了,反正對方若是不出聲提醒,他們也已經死了。
......
小片刻后...
墨娘和白淵走在一處,然后來到了甬道之外。
外面...
五名懸空坊刺客被割了手筋腳筋,點了穴道正躺在大堂里,無法動彈。
就在白淵走出的那一刻,那五名刺客眼中露出極度復雜的神色。
既恐懼,又崇拜。
如是見到死神,既害怕被奪去性命,又想要匍匐在他身前親吻他面前的大地。
這些眼神落在了墨娘還有諸多干部眼里,眾人心底又是震駭無比。
恐懼他們能理解。
但是...為什么會有一抹崇拜?
他們不是該仇恨么?
不是該怨毒么?
為何會對斷了他們未來,讓他們被置于砧板上的人如此崇拜?
這些刺客多么的可怕,多么的喪心病狂,他們是知道的,可這些殺人的變態卻對另一個人露出崇拜之色,那意味著什么?
那說明著什么?!
很簡單。
那就是,出手的人不僅強大恐怖,而且還與他們是同類,雖是同類,卻已然站在一個他們無法企及的巔峰之上。
儒家有云“朝聞道,夕死可矣”,這些刺客雖說沒有達到那么高的境界,但卻也都是孜孜不倦地追求著刺殺之道。
然而,他們資質有限,機緣有限,終其一生也不可能達到心目中的境界,更別說那至高無上的境界了。
可是,他們在剛剛看到了。
雖然代價是他們的手筋腳筋被挑斷,但是他們卻終是看到了。
譬如長期關禁于黑暗里的囚徒,心底渴求著看到陽光,哪怕那陽光會讓他雙目變瞎,卻依然還是渴望。
墨娘霍然側頭,看向白淵...
白淵也靜靜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