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臺市,杉沢病院的老年科病房。
一位身材干瘦,形容枯槁的老人斜靠在病床上。
窗臺上,沁潤著煙雨色的花瓶中插著今天剛剛采摘的鮮花,為清冷的病房中帶來了幾分春天的氣息。
只是花等到了春暖開放的季節(jié),人的春天一旦過去,便再不回來。
更何況老人度過得不止是春,還有夏與秋,就連最后的冬都到了終末。
達(dá)人知命,到了老人這歲數(shù),早已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也接受了注定要到來的結(jié)局。
“悠仁,最后我還有些話想跟你說,關(guān)于你父母的事——”
“那種事我沒興趣。”不等老人說完,便被窗臺邊擺弄花瓶的粉發(fā)少年打斷。
“你的父母——”
老人沒有在意少年的不耐煩,凝視著窗外的夕陽,幽幽開口。
沒想到又被少年打斷。
“都說了我沒興趣啦,爺爺,可不可以不要在死前強(qiáng)行耍帥嗎?”
“你小子……多少讀一讀空氣啊!男人都想耍個帥再死啊。”
老人那種人生遲暮,臨終托付的長者風(fēng)范瞬間破功,斷續(xù)深沉的腔調(diào)也變回了老人常有的絮叨。
“別買什么花,好好存錢吧。”
“不是買給爺爺?shù)睦玻琴I給護(hù)士小姐的。”少年頭也不回,隨意地說著。
“那更蠢了。話說你社團(tuán)活動怎么了?不要跑來這種滿是消毒水味的地方混日子啊。”
“吵死了,活動五點以前就結(jié)束了。我也不閑啊,才不會每天都來探病呢。”
“嘖,寬松時代,昭和、平成,一代比一代不像話。”
老人翻過身子,不再看和他的人生一樣即將落山的太陽。
剛剛還很喧鬧的病房突然安靜下來。
爺孫二人都不說話,背對背,自顧自。
這其實才是兩人在病房里的日常,相依為命這么多年,住院也有不短的時間,哪有那么多話好說。
除了——臨終遺言。
少年整理好了鮮花,差不多要離開的時候,老人再次開口。
“悠仁……”
“嗯——?”
“你很強(qiáng),要用這份強(qiáng)大去幫助他人。自己顧及得到的范圍就行,能救就救。就算迷茫不會被感謝,也要先救了再說。”
說到這里,老人頓了頓,好像有什么梗在那里,好一會兒才道。
“你要在眾人的簇?fù)硐滤廊ァ瓌e變成我這樣……”
聲音越來越輕,幾近于無。
少年的身體猛地頓住,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爺爺,你——?”
“嘿嘿,被騙了吧,還是讓我耍到帥了。”老人突然轉(zhuǎn)過身體,俏皮地吐了下舌頭。
“你啊——”少年額頭上多出兩個加號,“我去拿營養(yǎng)餐,無糖無油無鹽的那種!”
憤憤出門的少年,沒有注意到老人那迅速萎頓下來的氣質(zhì),連那句最常用的“臭小子”都沒能說出口。
在少年離開之后,老人重新抬起頭,眼前憑空出現(xiàn)一位黑發(fā)黑眸,風(fēng)塵仆仆的年輕人。
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倭助老爺子。”
“明同學(xué)。”
明是明理的姓。
倭助是虎杖倭助的名。
兩人曾在去年的夏季有過一面之緣,一飯之交。
“您還記得我啊。”
“你不是也記得我這個糟老頭子。”
明理飄然落地,重新關(guān)好窗戶,在病床前坐下,拿過一個靠枕想要墊在老人背后。
名為倭助的老人卻搖了搖頭:“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差不多就是這幾分鐘,你這個時間出現(xiàn)——”
“來送送您,順便確認(rèn)一件事。”明理嗯了一聲,略一猶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