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長安牽著瘦驢、驢馱著小尼姑,七八里路緊趕慢趕,等他們抵達書院時,已日近黃昏。
他發誓,今后要對驢好些。
看它都瘦成啥樣子了,脊背一排骨頭清晰可見……
山路顛簸,小尼姑騎在驢背上,齜牙咧嘴的,幾次嚷嚷著要下來;可一想多走路會讓小腳丫子起泡、長繭,便又作罷了。
這讓何長安腹誹不已。
一個旁門左道的小尼姑,把自己當金枝玉葉的大唐公主了?真是的!
老子的驢瘦成這般模樣,自己都舍不得騎一次,要不是突然想起x麗麗,曾經也是這般板上釘釘、兒女情態……
才舍不得讓她騎!
二人一驢抵達書院時,一眼就看見門口拴馬樁上,栓了好幾匹膘肥體壯的大馬,新鞍亮鐙,讓何長安眼紅不已。
‘大爺的,文官、富商們鮮衣怒馬,他這個抓賊緝盜的捕快、卻牽一頭瘦驢……’
總有點、壞人都是奔馳寶馬高性能跑車,抓壞蛋的,卻只能一輛武林神車的既視感。
未央書院正門,原本修筑的極為體面,高樓挑檐,莊重厚實,門前一溜八根原木粗柱上,曾經刻寫過什么字,如今看去,上面布滿刀砍斧劈的痕跡;
門庭正中,有新題寫的一副匾額,書法一般,就是有股子凜然正氣;
上書:未央書院。
正門一側,便是一面新刷的粉壁,上面濕噠噠的寫了幾行字,無外乎‘書院復旦、以正乾坤’之類的場面話。
進了大門,一條筆直青石板鋪就的通道,直通供奉圣人雕像的圣殿;
繞過圣殿,踏入后院,左邊一大片竹林,右邊一片菜畦、花圃,里面卻只生長了一大片凌亂荒草……
何長安、小尼姑二人穿過竹林,尋著一條有人踏足的小道,來到一處三進小院,門楣上一副嶄新匾額,上面題寫‘講堂’二字。
講堂便是儒家夫子傳道受業解惑之地,一般為書院院長所居;
院落中間,一泓泮池形如半月,乃官辦學堂的標志之一。
他們走進講堂小院時,泮池邊,三三兩兩、或站或作,有十余白衣書生模樣的人物,正在低聲交談。
“此番滅殺鬼物、光復書院,馬代師兄功不可沒啊。”
“嗯,未央書院原本也算我儒家圣地之一,可惜沒落日久,竟為鬼物占據,白日有精怪沐猴而冠,夜晚則百鬼夜行,實乃我大唐讀書人之恥啊!”
“對對對,讀書人之恥!”
……
書生們議論紛紛,多為指責前代儒生懦弱、妖鬼之物兇殘暴戾,何長安只是默默聽著。
姑且聽之、姑妄信之。
一個小小縣衙捕快、粗鄙武夫,對此等高雅之事,向來不怎么關心,也沒辦法關心。
唯一讓何長安關心的,便是這些看起來神清氣爽的書生們,都是從什么地方鉆出來的,未央縣里可沒這么多風流倜儻的儒生……
不過,跟屁蟲一樣的小尼姑,聽到書生們議論,卻顯得有些心事重重、秀美微蹙。
她默默跟著何長安身后,走進講堂大廳。
正中一張松木桌子,左手端坐一白衣書生,右手一人身穿天藍官衣,卻正是縣尉大人。
看到何長安二人進門,縣尉大人微微點頭,示意站在自己身邊即可。
“馬代先生,光復書院之事,還是要委托縣令大人上報,由國子監備案準許后方可。”縣尉大人抿了一口茶,說道。
“哼,國子監那幫人,”馬代先生冷笑一聲,“結黨營私,營營茍且,能準許書院光復?”
“馬代先生、三思。”縣尉大人也不生氣,不緊不慢的說道。
“不用三思,就算是在長安城里,我讀書人的事,還真輪不到國子監指手畫腳。”馬代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