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去了。

其他孩子都走遠了，那名妖族少年還在學堂門口徘徊，書包里背著半片青磚，是從小鎮(zhèn)東頭那座小道觀的墻上摳下來的。

那座小道觀里，供奉著三尊泥塑雕像，兩個白胡子老頭兒，一個英俊青年，香火很是慘淡。

為了那半塊青磚，妖族少年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將家里的一把刀子都折斷了，好不容易才撬下來的。

聽小鎮(zhèn)那些半大小子們說，那地方的青磚有靈性，打人很疼。

妖族少年背著人，在自己頭上砸了一下，的確極疼，讓他蜷縮在地上、抽抽了大半個時辰。

他就想著，如果那個叫何長安的人族走近，就隨便尋個借口，趁他不注意，便要陰他一磚。

也不是何長安招惹過他，是他根本就不喜歡何長安，討厭他身上的氣息……

……

何長安走進學堂大門時，落魄書生青羽，學堂唯一的老師，正站在閣樓的窗前。

妖族少年主動挑釁何長安的一幕，他從頭至尾一直看著，當看到何長安被馬蜂窩砸中，手忙腳亂的撲打被激怒的馬蜂時，他扯著嘴角在笑。

可當他看到妖族少年的青布書包里，方方正正藏了半片磚頭，這位落魄書生笑不起來了。

天狼一族，從來都是刺兒頭。

這少年的三個哥哥，都曾是他青羽的學生，沒有一個省油的燈，都吃過他的戒尺。

看來，何長安被天狼族少年盯上，今后的麻煩不會少，甚至，弄不好還會被陰死、像一條死狗那樣，被隨意丟進小鎮(zhèn)外頭的亂墳崗。

何長安逕直走上閣樓，輕輕敲三下門，道：“青羽先生方便嗎？我想買半壇桂花酒。”

問的不倫不類，青羽苦笑著打開門，拱手道：“等晚上去我家鋪子買，這里是學堂。”

青羽先生一身青衫，面容清癯，看起來年紀不是很大，也就三十出頭的樣子。

不過，何長安心里明白，小鎮(zhèn)妖族的年齡，從外貌上根本看不出來，就比如眼前這位青羽先生，據(jù)說屬于青鸞一族，向來以長壽聞名，恐怕早就是個千年老妖了。

何長安笑了笑，問道：“那、我可以借幾本書嗎？”

青羽灑然一笑，轉(zhuǎn)身從身后的書架上，隨手取下一摞書，“書非借不能讀也，古人誠不我欺，這些都是圣人之言，盡管借閱。”

何長安在衣襟上使勁擦拭了幾下，這才雙手接過那一摞書，恭恭敬敬的道了一聲謝，轉(zhuǎn)身出門，逕直回了山居客棧。

青羽先生站在窗前，目送著何長安，覺得有點意思。

這個人族少年，是個純粹的武夫，接書之前，兩只手在衣襟上使勁擦拭幾下，讓青羽先生頗為觸動。

這與他是人族、還是妖族無關(guān)。

青羽先生早年間行走天下江湖，三山五岳、海外仙島，不要說凡夫俗子，就是陸地神仙般的人物，也曾見識過。

其中，讀書人就有不少。

然而，能如何長安這樣，接書前拘謹擦手的，有倒是有，但真不多。

……

何長安回到山居客棧，開始閉門讀書，只在晌午、傍晚時，在客棧前廳吃個便飯，也是卷不離手。

一個純粹武夫，廢了修為后，竟成讀書人了？

客棧老嫗、魁梧老人都覺得稀奇，卻也沒說什么，這是言辭之間，多了幾分客氣。

一日午后，何長安正在捧卷讀書，卻聽到客棧來人，不用出門，他就知道，來的是那個三番五次挑釁他的妖族少年。

十一二歲的人，手段卻甚為狠辣，脾氣也臭，一言不合就會目露兇光。

那少年提了一個青布書包，里面藏半塊青磚，是打算來挑逗何長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