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理得。
然后,他取出一壇酒,先斟滿一碗,灑在供臺前的半截青石香爐前,默然半晌。
這才坐下來,準備做晚飯。
上山途中,何長安順手獵了一只巖羊,早就在溪流里剝洗干凈,在這凄風苦雨的夜晚,正好燉一大鍋羊肉湯解寒。
他從儲物袋里取出鍋灶、清油調料,再取出一只碩大皮囊,里面裝滿清水。
唯一的麻煩,就是沒有柴火,這讓何長安有些為難。
破廟里,木頭倒是有不少,橫七豎八立在墻角,但那些都是原本小廟坍塌時,掉落下來的椽子、橫梁等,豈能隨便當成燒柴?
轉悠了一圈,只尋到幾根枯朽不堪的木柴,大約是早年間登山之人所留,“你先剁肉,我去尋些木柴。”
何長安將那把雪花小刀丟給閬肥,轉身就要走出廟門,一回頭,卻發現那妖族少年滿臉驚懼的,緊跟在他身后。
少年很倔強,緊緊閉著嘴,就是不開口。
何長安知道,這小子一個人不敢單獨留在小廟,不禁心中暗暗好笑,不過,他面上什么意思都沒表達,直接走進雨中。
妖族少年呆了呆,一聲不吭的跟了上去。
……
一個多時辰后,羊肉開鍋了。
供臺上,燭光搖曳,映照的這座破敗小廟甚為陰森,靠近門口位置,一壇酒拍開封泥,酒香四溢,混合熱騰騰的羊肉膻味,卻又一派人間煙火氣。
酒碗只有一只,自然是何長安的。
他明確告訴過閬肥,男人必須要學會喝酒,但必須要在十八歲以后,在這之前,聞聞酒味倒是可以的。
閬肥其實也不是很饞酒,就是有些羨慕,看著何長安一口酒、一口肉,吃的那個香,咋就沒有一口給噎死?
他尤其受不了的,是何長安吃任何食物的時候,都很慢。
細嚼慢咽,慢無可慢,分明就是想在一口肉里面,嚼出一顆屁來。
妖族少年吃肉極快,一條燉的爛熟的羊腿,抱住一頓撕咬,都沒品出什么滋味,就胡亂吞下肚。
這便是、妖族與人族之間的根本區別?
妖族吃食物,是為了填飽肚子,補充力量,自然不會太過講究吃相,只要能吞下肚子就行。
而人族吃食物,尤其是那些讀書人,明明也是為了填飽肚子、補充力量,但就是有一大堆說辭,說什么‘食不厭精燴不厭細’,這些個道理,閬肥死活都想不明白。
當閬肥胡亂啃完一條羊腿,伸手去撈第二條羊腿時,何長安伸手,按住了妖族少年的手。
閬肥一愣,旋即臉色大變,一張原本甚為清秀的小臉,變得慘白,張大了口使勁喘息,似乎要把剛剛吞入腹中的一條羊腿給吐出來。
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小廟門外的空地上,站著一位身材修長的中年男子,一身蓑衣,背負一張七尺左右的大弓,赤著一雙大腳,站在夜雨之下,面無表情的瞅著何長安、閬肥。
閬肥嚇壞了,直接癱軟在地,像狗一樣蜷縮成一團,將頭臉緊緊捂在自己的褲襠里,身體抖成了篩子。
剛才一轉頭,他已看的分明,門外雨夜里,站著一尊高大神祇,渾身浴血,一件破損戰袍上,沾滿了血泥。
何長安倒還算鎮靜,默默舉起一碗酒,道:“可請先生共飲一碗酒?”
中年男子抹一把身上的雨水,抬頭看著供臺上,那顆破敗不堪的斗大頭顱,以及一堆被認真收攏起來的金身碎片,微微點了點頭,道:“我乃此地山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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