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潮。
妙齡少女穿潔白風雅的裙裳,用一截紅繩簡單地束著曳地的發尾,裙裾從草地上拂過,玉指輕提裙裾時,露出腳下一雙烏青色木屐,因為沒穿羅襪的緣故,腳趾色如玉牙,毫無瑕疵。
“裴道珠?”
蕭衡輕聲。
裴道珠挽袖,猶抱琵琶般遮住半張臉,半點朱唇啟合間色如花瓣:“開門白水,側近橋梁。小姑所居,獨處無郎……”
她大袖輕曳,指挽蘭花,腰如細柳,最是那折腰后仰時的風情,宛如白雁掠過漫天大雪,似是建康城遙遠的長夜里最欲最純的花妖。
她的歌喉極為動聽。
她的舞,美的灼傷人目。
天上人間,只此一見。
蕭衡怔怔看著她。
他身后的隨從早已激動地熱淚盈眶,迫不及待地鼓起掌來,高聲喝彩道:“妙極!”
喝彩聲驚動了裴道珠。
她后退半步,看清楚了站在樹影里的人是蕭衡主仆,立刻道:“深更半夜,九叔偷偷來我湘妃苑是要作甚?!若是傳出去壞了我的名聲,九叔要如何補償我?!”
蕭衡回過神。
站在池塘邊的妙齡少女,并非傳說里的青溪神女,不過是裴道珠這個熱愛權財自私勢利的庸脂俗粉罷了。
可笑,他剛剛竟會被她的歌舞蠱惑。
他淡淡道:“這里是發生命案的地方,我前來查案,你有什么不高興的?若是不高興,大可搬出金梁園。”
裴道珠悄悄翻了個小白眼。
搬出去,當然是不可能搬出去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她換上一副乖巧的表情,矯揉造作道:“九叔說的什么話,我剛剛只是一時情急罷了。您深夜辦案很是辛苦,若是不嫌棄,可以去我屋里吃些茶點,當是我這晚輩孝敬您了。”
去她屋里……
蕭衡掃了她一眼。
少女腰肢細軟身段極好,因為裙裳領口過于寬松,露出玉雕似的鎖骨,再往下,酥胸半遮半掩溝壑縱橫,像是在誘著人一親芳澤,她畢竟已是適婚的年紀了。
蕭衡的腦海中,無端掠過她剛剛唱的那支《神弦歌》。
小姑所居,獨處無郎……
片刻的失神過后,他挪開視線,面無表情道:“不必。金梁園才發生命案,到底是不安全的。你回屋,以后別在夜間獨自出來。”
裴道珠挑眉。
蕭玄策這廝……
是在關心她?
可真是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
她沖他一笑,嗓音更甜:“是,九叔。”
蕭衡目送她離去,沉吟著捻起佛珠。
雖然不喜裴道珠,但她的舞極妙。
陸子機所夸贊的“天上有地下無”,當真半點兒也不夸張。
若是讓她取代崔凌人為餌……
是否更容易引起那群人的注意?
月輪在北,天地無垠。
蕭衡深深望了眼遙遠的北方,才慢慢收回視線。
隨著他們主仆離開湘妃苑,池塘邊起了風。
春夜里,花瓣飄零落木蕭蕭。
一道粗矮的人影,窩在樹葉茂密的枝椏上,直勾勾盯著裴道珠閨房的方向,呼吸急促而曖昧,嗓音沙啞低沉,透出濃烈的癡迷和瘋狂:“青溪神女呵……”
一朵白色的山茶花,在他手中被捏到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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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