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得很快,轉眼已是黑蒙蒙的一片。
眾位老臣弓著身子,氣喘吁吁的撐著雙腿,心有余悸的望著沉重的宮門被緩緩關上,并將那試圖吞噬他們的黑暗鎖在了朱墻之內。
還好跑得快!
眾人抖了抖袍子拱手作揖,相互作別后,上了自家等候已久的馬車。
天上散了三兩顆星點,被朦朧的秋霧淡化了邊緣,就像是仔細點在宣紙上的細碎花點,卻因作畫之人的疏忽,使得筆洗里的清水翻倒,弄得氤氳一片。
這種朦朧的夜色,淺淡的光輝,落在夜里漸遠而行的馬車上,讓那份回家的淡然化作了逃離的狼狽。
黑夜里有人關注著一切,深潭般的眸子里盡是興味。
一陣冷風拂過,雕欄旁就只剩下晃動的絲絳。
“娘親,我剛剛看見那里有一個人。”
一個小孩子從自家院墻上溜了下來,驚喜的給自家父母分享著自己的發現。
正西的塔樓絲絳輕晃,風鈴輕碰,悅耳的聲音在靜夜里傳得很遠。
“胡說,那里怎么會有人!”
孩子的父母一見他指著正西荒廢的塔樓,頓時臉色大變,連拉帶拽的將他弄到了屋里。
房門被重重的關上,像是在借此表達氣憤,又像是在隱藏膽怯。
這一夜,有的人安眠,有的人輾轉難眠。
應是飲了藥的緣故,雖然鳳瑾白日睡了挺久,可晚上仍是困倦,盯著謝玄在內殿打了地鋪并和衣躺了上去,她便放心的睡了下去,腦袋一沾到枕頭就睡著了。
困意一來,什么都忘了,包括謝玄仍存殺意的事情。
她睡覺很不安分,平日總喜歡將姿勢換來換去,如今腹背皆傷,除了側躺,其他的姿勢就是在自討苦吃。
一碰壓到傷口,睡夢中的她就會發出哼唧聲。
謝玄怎么也睡不著,身為暗衛,感知本就極為靈敏,加之宿在陛下寢殿,使得他心思混亂,淺淺的睡意就這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是他第一次,不,應該是第二次,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于深夜待在長壽殿。
他的視線本分卻又不可控制的朝聲源處移去,望著那床幔后的影影綽綽的背影,他眼前所見似乎又變得恍惚起來。
“謝玄,你是不是喜歡我?”
陛下理了理身上厚重的衣袍,狹長的鳳目彎在一起,斂去了睥睨天下的威懾,眸中有細碎的星光從眼縫中流出。
她一身玄色打底的袍子,寬大的袖口有銀龍栩栩如生,衣擺下金繡鳳凰熠熠生輝,正是幾百年來改進的帝王制服。
她單就隨意的往那一站,整個人就閃著光,令人臣服、不敢直視。
“屬下,不敢。”他應得干脆又膽怯。
他低著頭,不敢去看那風華絕代的人,怕多看一眼都是褻瀆。
“是不敢喜歡呢,還是不敢承認?”
清脆的嗓音里盡是戲謔,他不用抬頭都能感受到有打量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緊張的攥著手,嗓子干干的回道:“屬下恪守本分,不敢逾矩。”
“唉,無趣!”鳳瑾轉過身去,隱隱有些悵然,“你我相伴這么多年,我都沒讓你生出好感,看來朕的魅力不行啊!
“其實,就事實來講,作為我的影子,你才是會陪我到最后的人,只是……罷了罷了,世間之情數十種,這樣也挺好。”
……
“你看,之前她,咳,朕問你的時候,你不是說不喜歡嗎,怎么現在叫你侍寢你就如此激動?”
陛下一身素白中衣,眉頭輕佻,鳳眸里翻涌著黑暗,黑暗里盡是陰鷙的邪魅。
他清楚的感受到心中雀躍戛然而止,有一種名為難堪的情緒從心底涌出。
“叫你侍寢又怎么了,整個天下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