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肴實在是多,鳳瑾秉著節約光榮,浪費可恥的理念,“勸慰”著實在是吃不下的老臣們將剩余的菜品打包帶走。
眾人不敢違抗圣明,只能苦巴巴的將湯湯水水都給裝走了。
那可是真·吃不了兜著走!
人一走,鳳瑾立馬讓人將盤子撤了,重新做了點飯食呈上來。
剛才那一張張老樹盤根的臉,著實令她食欲全無,只是可惜了那些美味佳肴啊,喂給了那么群倚老賣老的家伙,當真是暴殄天物了!
“陛下——”
過了這么久,謝玄終于開了口。
他斟酌再三,才遣詞造句的問了出來:“您這樣做,是否有失妥當?他們畢竟是于國有功的老臣,您這樣就不擔心與他們生了隔閡?”
他還是沒能直白的問出:你為何肯如此護著我?你明明……
他怕如此直白,得到的,卻是將他最后一絲奢想都碾得支離破碎的嘲弄。
鳳瑾攪了攪杏仁粥,輕搖著頭自嘲的笑笑,抬眸悵然的望著身影比雕塑還要堅定的謝玄。
“我早已與百官離心離德,純粹是孤家寡人一個,隔不隔閡的,你心里難道不清楚嗎?”
謝玄此刻很想將那雙狹長魅人的鳳眸捂住,因為那樣凄涼悵然的目光,不該出現在那雙眸子里。
他的心里再次有害怕涌出,因為上一次陛下那么望過他后,他仁慈溫和的陛下便不見了。
一去不返,難覓蹤影。
“謝玄,他們都說我是天命所歸,將成千古一帝,我卻覺得這天命就是個笑話,我也是個笑話。”
陛下,你就是天命所歸!
若你都是笑話,那整個世界都是一個笑話!
謝玄的心不可遏制的顫抖,那種最為珍惜之物即將失去的感覺,再次在心底涌現,令他心緒慌亂,心如刀割。
他早將內心所感的恨意,羞辱,難堪,悲痛,絕望……盡數拋開,他只想做一件事,那便是告訴他的陛下——
“陛下,屬下一直在。
“除非屬下先死,陛下就永遠不可能會是孤家寡人。”
赤誠,真摯,藏得極深的深情,都刻在了那雙黑夜般的雙眸里。
那些純粹至極的感情,都化作了一團烈火,以勢不可擋的形式燒到了鳳瑾的心里。
真是個忠誠又癡傻的家伙!
女帝曾給你的傷害,你都忘了嗎?
你就不能學聰明一點,她敢那么毫無顧忌的傷害你,還不是因為你將一顆真心毫無保留的捧到她的面前。
你這個樣子,注定除了滿身傷痕,什么也得不到啊!
謝玄真摯得心酸,真摯到令人同情,鳳瑾連連嘆著氣,心頭的沉重和壓抑達到了無可比擬的程度。
剛恢復了幾分的食欲又這么被消磨沒了,鳳瑾哀嘆著放下玉碗,換了張故作輕松的臉來。
“他們真當朕傻呢,玄衛是帝王的私有力量,又不屬于體制內,他們想問責與你,手也伸得太長了吧!
“這已經不是護不護你的問題了,這已經涉及到朕的顏面了!打個簡單的比方,他們是我村里人,而你是我家里人。
“更何況,這群老家伙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掐著飯點兒來,分明是不想讓朕安心的吃飯。既然朕沒法吃,那就全讓他們吃吧,吃個夠,吃個撐,什么都不準給朕剩下!”
鳳瑾故意裝作沒聽見,一是因為她非原主,縱然李代桃僵,也無法違心的接受如此厚重的情誼;二是擔心說錯了話,傷了謝玄本就千瘡百孔的心。
自古深情之人大多遭受萬般磨難,謝玄已經這么苦了,她實在不忍心雪上加霜。
她的故意躲閃,謝玄看得一清二楚。
她每一句不曾正面回應的話,都化作了鋒利的刀刃,一刀刀剜在了他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