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忽然一暗,鳳瑾什么都看不到了。
“陛下,陛下,陛下……”
一道低醇略顯焦急的呼喚從極遠處傳來,讓漫無邊際的黑暗出現了一絲光亮。
鳳瑾艱難的伸手往那抹光亮抓去,白光一閃,她難受的閉上了眼睛,再睜開時,已經回到了長極宮里。
這是長極宮,卻又不是她曾待的長極宮。
窗外桃紅柳綠,鶯歌燕語,鳳瑾疑惑的皺了皺眉,將視線從花窗處收了回來,卻觸及一個雙膝跪地,忠誠執拗的黑色身影。
“陛下,屬下不曾欺瞞過您。”
“呵,那你的意思是朕在污蔑你?”
鳳瑾來不及反應,嗤笑的話語便脫口而出。
謝玄抬眸赤誠的望著她,眼底有傷痛和決絕,他挺直著脊背跪在地上,身形有著隱忍的細微顫抖。
“屬下對陛下一片忠心,斷不敢期滿陛下!
“陛下若是不信,只需一句話,便可讓屬下去死!”
她仍然是嗤笑,撇開了目光,轉過了身,給謝玄留下一個傲氣多疑的背影。
“讓你去死?
“你這是在以退為進?
“誰不知你謝家暗衛訓練有素,無孔不入,你又是如今謝家暗衛以及玄衛的首領,謝玄,你是在威脅朕么?”
謝玄不善言辭,對于這番質疑,他只能一腔忠誠的看著鳳瑾,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
“屬下不敢。
“是真不敢還是假不敢呢?”
鳳瑾譏諷的轉過身,彎下腰,緩緩的湊到謝玄的耳邊,柔情蜜意的說道:
“你剛才說只要朕一句話,你就可以去死。
“那現在,朕要你把心挖出來呢?”
耳邊是溫熱的風,柔情的聲,這是謝玄第一次與他的陛下有如此旖旎的距離。
他的心忽然跳得極快,快到似乎要沖出胸膛,又好像跳得極慢,慢到即將失去呼吸。
然而話語卻是如此無情,無情到令他心涼如冰。
與溫熱的風同時出現的,還有一把寒光森森的匕首,刀柄被握在那只提起朱筆來極為好看的玉手里,而那鋒利的刀尖正對著他的胸口。
謝玄看了一眼身前鋒利的匕首,緩緩的、艱難的抬起頭望著鳳瑾,想要從她的表情里看出真假。
“如果你能做到,朕便信你?!?
只是,無論他如何觀察,她的臉上都是堪比上朝議政的認真。
——她是真的想要他的命。
“好——”
他用了極大的努力,才將這個字從喉嚨里逼出。
“只要是陛下想要的,屬下都會為陛下達成?!?
他扯起嘴角,望著鳳瑾微微笑了笑,抬起手往刀鋒握去。
鳳瑾的表情瞬間就變了,袖袍一揚就將匕首擊飛,穿過珠簾,穿破花瓶,死死的嵌在了遠處的墻壁上。
“滾,不要臟了朕的地方!
“朕不想再看到你!
“謝玄,認識你,是朕這輩子最后悔,最惡心的事!”
鳳眸凌厲,眉帶殺意,整個人都染上了戾氣。
只一瞬,鳳瑾便轉過了身子,好像看一眼他都覺得惡心。
謝玄的跌落地面的心再次墜入無盡的深淵,他小心、卑微的凝視那抹表露出嫌惡的背影,眸中的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怕自己的呼吸惹了那人的厭煩,他極緩慢,極謹慎,極壓抑的吸了一口氣,用極低沉,極沙啞,極痛心的聲音回道:
“屬下,告退?!?
鳳瑾微微轉頭,余光瞥見他的步伐沉重又凌亂。
謝玄走得很慢,很慢,怕自己這一走,什么都變了。
鳳瑾負于身后的手死死的握著,被修的干凈整齊的指甲將手腕掐出了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