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門,臘八。
不過五點多鐘,天色已然徹底黑了下來。小皮鞋踩在石子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素色暗花襖裙,外罩裘皮,倪秋鳳朝著意租界的小洋房款款而行。
眼看就要過年,近來一直忙著盤賬,略略盤算,這一年下來不過賺了一千多大洋。雖然昨日被關熙怡鄙夷了好久,可倪秋鳳也就很滿足。
從前每日里起早貪黑,不過為了一個月七、八塊大洋而忙活得不可開交,還有一大一小兩個吸血鬼趴在身上吸血,回想起來那日子簡直就不是人過的。
與如今一比,真是天上地下,不可同日而語。每日出行乘坐黃包車,進到店里伙計、賬房都恭恭敬敬的稱呼一聲‘東家’。雖然背地里的腹誹之聲依舊不絕于耳,可倪秋鳳已經很滿足了。
更重要的是,她可以跟景庭哥朝夕相處。想起費景庭,倪秋鳳心中惆悵,此番一去就是二十幾天,一直也沒個音信,也不知道景庭哥是否順利,有沒有吃好。
還有符蕓昭,希望景庭哥能將符蕓昭救出來。
轉過拐角,倪秋鳳收攝心思,繼而聽見身后傳來的腳步聲。略略回頭張望,便瞧見黑暗里一個人影綴了上來。
臨近年關,小偷小摸的事兒層出不窮,賭坊里吃寶局的一天總會有那么幾個,就連玉器鋪子都有混混過來搗亂。
前日幾個混混找上門,張口就要每月二十塊大洋,不然就讓這鋪子開不下去。倪秋鳳還想轉頭找白貞庸幫著解決,結果被路過的李志章瞧見了,領著幾個巡警上去一通好打,直把那幾個不開眼的混混打得頭破血流,哀嚎著跪地求饒才罷休。
身后綴著的人影,說不定就是攔路搶劫的狗食。她加快腳步,身后人影也加快幾步,正要跑上有路燈的正街,前面突然閃出來一個人影。
那人影一晃手中明晃晃的匕首,笑道:“姐姐,借兄弟點兒錢花花唄?”
倪秋鳳心中狂跳,面上卻是不顯,慢悠悠抽出鐵盒香煙,從中取出一根香煙叼在了嘴上。
“哪兒來的狗爛兒,敢攔姑奶奶的路?”做了半年多的女東家,倪秋鳳漸漸有了那么點氣勢,一番話震得面前的家伙一時不敢搭茬。
身后的人影道:“老子是過江龍,可不是津門的狗食,你就算是哪家的姑奶奶拿老子也沒轍。”
身后之人說話不客氣,口音一聽就是外地的。
這倆人看倪秋鳳是女子,都有些大意,手中的刀子端在手里晃蕩著,沒逼在倪秋鳳身體上。
倪秋鳳瞇了瞇眼睛,陡然對著香煙一吹。
噗~
從煙頭部分飛出一截好似粉筆頭的東西,徑直打在面前拿刀那人影的臉面上,那人影慘叫一聲,當即捂著臉后退不已。
倪秋鳳反手一揚,便是一道粉塵撒了出去,后面的人影避無可避,被撒了滿頭滿臉。
“臭娘們,你……啊~”
那粉塵沾染在皮膚上,先是略略灼熱,跟著便刺癢難耐,癢得那人抓耳撓腮,丟了刀子四下抓癢。
倪秋鳳心下大定,身子旋轉一記鞭腿抽在那人腦袋上。費景庭教導了一個多月,倪秋鳳極其有恒心,每日習練不綴,氣力雖不見增長多少,拳意也未曾領會,但筋骨打開了。
這鞭腿又急又快,抽在那人脖頸上,那人身子栽倒,一頭撞在電線桿子上,悶哼一聲就昏了過去。
轉過頭來,倪秋鳳將那傷了眼睛,短暫失明的家伙一腳踹倒。猶不解恨地上去跺了幾腳。
“瞎了你的狗眼,敢搶姑奶奶!”
直把那人踩得胸口吐血,倪秋鳳這才收了腳,喘息著快步離開了巷子。
這一路越走越快,待進到家門里,反手關了大鐵門,倪秋鳳這才長出一口氣。跟著用力攥了攥拳頭,心中雀躍不已。
原來自己竟然這般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