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的烈火讓這里儼如一個修羅場。
守城的官軍顯然也采取了最激烈和更有針對性的防御手段。
離城墻幾十米遠的那些弓手和火器手雖說也還在進行著根本看不清的斷續壓制射擊,但這并沒有給接近城墻的人任何心理幫助。
米倉前邊不遠處是一個圖輕松而沒有拿任何遮擋物的士兵,那人動作倒是挺快的越過一團團烈火和地上的羈絆接近了城墻根。
但當他剛準備鉆進城墻上已經被開出的一個個門大小的洞口時,一片冒著煙的黃黃的流狀體就從天而降的澆在了這個人的頭盔上。
然后瞬間那人就開始了慘叫。
舉著木板的米倉踉蹌了一下,遲疑之后卻還是決定順著那人曾經運動的軌跡向前。
緊接著,他清晰的看到剛才那個士兵正捂著脖頸和臉從原路嚎叫著往回跑,兩人很快就打了個照面。
糞汁特有的惡臭也瞬間就沖進了米倉的鼻腔,米倉知道這人其實已經大概率救不活了,并且還會死的很痛苦。
米倉沒有停頓,他繼續向前,他盡力不再去關注任何阻擋他前進的景物與變動。
當終于也靠近城根時,米倉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在舉著的木板上砸了一下。
本能的抬頭詫異時,他眼睛的余光正看到旁邊不遠處的一個火人正在城墻根下四處亂撞。
米倉急忙不再理會,一把扔掉木板后就鉆進了眼前門一般大小的一處洞口。
進入洞口后,米倉注意到,這個洞目前還不大。
里面也就一米多深,一個已經脫掉盔甲的士兵正在前邊用鐵錐和鐵錘用力的敲打堅硬的夯土,這士兵的腳下已經堆了厚厚的一層碎土。
這個強壯且土工手法嫻熟的士兵應該是個老手。
聽米倉擠進來,這士兵頭都沒回就喊道:“先別顧著裝土,趕緊把我腳下的碎土清一清再走。”
米倉愣了一下。
卻也還是一把脫下礙事的鐵盔,并忠實的執行了正在鑿城的士兵命令。
等米倉冒著洞外火焰的炙烤把洞內的碎土全都推出洞外時,那個正在鑿城的士兵轉過頭來看了米倉一眼,然后問:
“你小子不錯,叫什么名?”
“米倉。”
正在鑿城的士兵又打量了幾眼米倉,然后笑了笑說:“你小子太瘦了。行了,裝上土,走吧!”
米倉聞言也沒再說什么,把自己的竹筐裝滿土,然后戴上鐵盔后就沖了出去。
跑到騎兵線前剛停住腳步,一個仰面而倒的熟悉身影就躍然于米倉面前。
雖然這人的臉有一半已經潰爛還一身的惡臭,但米倉還是認出了這個人。
這個身上又多出了幾個血窟窿的死人是米倉的手下,也是剛才靠近城池時跑在米倉前邊的那個圖輕松的士兵。
這條騎兵線可不是設來觀戰的,也不是簡單的為了遮擋后軍。他們最重要的任務其實是檢查鑿城者手中的取回物并斬殺怯懦不前者以及沒有取回物的人。
米倉分不清這個手下死在這里算不算一種幸運,他只是默然的將土倒在一個騎兵面前,然后抬頭看了看那個騎兵,之后才向這個騎兵的身后走去。
米倉沒有興奮,也沒有劫后余生的喜悅,只有一絲強忍的嘔吐感,他只是那么麻木的前行著。
當離開還在列隊的那幾條陣線幾百步以后,米倉被人叫住了,他們這些已完成鑿城的人需要重新整隊并回到他們的營地。
米倉于是看到了耿虎,也看到吳有根,還看到了他們這一伍的大多數人。
該活著的好像都活著,傷亡似乎并不大。
注釋:
注1:
李自成的農民軍攻城多于守城,其慣用攻城法在《流寇志》、《明史紀事本末》和《明史·李自成傳》中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