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中險峻難行,只能開山鑿石鋪路,像九龍窠這樣的天懸之地,就只能依靠木樁入石來踏足。隨著年久失修腐朽,很多地方只剩下鑿孔,孔中僅能容納半只腳。
深夜空谷之中,兩側是峭壁危崖,偶然有怪草老根盤垂其上,依靠它們借力翻躍,更得小心腳下年久失修的崖壁棧道。
緊貼巖壁側身而過,下面是看不見底的百丈深谷,看著只覺得空空蕩蕩,只能聽見寒風瑟瑟穿行;抬頭看去,則是浩瀚的星河,點點寒星匯成汪洋,蔚然壯觀,隨著北風的漸漸凜冽,這些霜星也搖搖欲墜。
“婆婆,我怕黑……”
小胖子緊緊抓著朱小倩的衣擺,閉眼不敢看。
朱小倩安慰道:“有什么好怕的,這里又不會有吃人的妖怪。”
“江道長,還要走多久才能到呀?”朱小倩背著一個孩子,手里還牽著一個孩子,跨步穿行于崖壁棧道上,只覺得自己一定昏了頭,才會選擇走這條路。
江聞也是一樣地在前面走著,“天這么黑我哪知道啊……朱婆婆,你可要跟緊我,在這里迷路的話,找到天亮都不一定能走出來。”
在陳近南的安排下,江聞最終還是肩負起了帶孩子的重任,帶著小五祖加兩個病號連夜攀巖離開。
見到女兒鐵了心要留下來陪洪熙官,朱小倩也只能嘆息著女大不中留,選擇和江聞一同先撤離。
一路上江聞都在思考,身為領導者需要什么品質?
在本就武功高強的陳近南身上,江聞看到的是總攬全局的目光,和識人善任的本領。
世間都懂得辨別一個人的時候,不僅要看他怎么說,還要看他怎么做。
但在這層認識上,陳近南和江聞兩人達成了某種一致,都認為不僅要看那人怎么做,還要知道他為什么這么做。
對于江聞這種閑云野鶴似的人物,陳近南很快就知道用“反清復明”的口號說服不了他,于是選擇用一些更實際的東西來打動他,比如小孩子們的性命,比如他自己的性命,比如江南江北無數人的性命……
一路上緊趕慢趕,幸虧兩人輕功不俗,才算是有驚無險地走完。
朱小倩修習的燕子凌檐步,本就擅長飛檐走壁,況且她的造詣也遠超常人,旋身飛度危崖的動作行云流水,單腳立在崖邊,輕巧得像是屋瓦上跳躍的鳥兒。
她一路上也在暗中觀察江聞的輕功路數,想看出他的門派師承,但隨即發現江聞的輕功著實詭異。
凡是修習輕功,都少不了負重登高、輕身提縱、走樁越墻這些辦法,各門各派的側重點不同,就必然會有特點差異。
譬如少林梅花樁穩扎穩打,為的是出拳踢腿四平八穩;武當輕功輔以內息吐納,施展起來綿延持久;八卦步法靈活飄逸,繞敵攻后讓人應接不暇……
歸根結底,習武之人再怎么天資聰穎,時間也是有限的,出身和啟蒙打下的基礎總是會留下痕跡,不可能去追求十全十美的平衡。
但在江聞身上看到的,讓朱小倩有點懷疑自己碰上傻子了。
江聞身后背著中毒昏迷的洪文定,用布條綁緊,一手也抓著小五祖,在山崖上如履平地,每一次落腳身體都不見一絲晃動,人體中軸也沒有一絲歪斜,足上發力時身體騰躍,輕巧得仿佛要梯云而上,落下后又能用靈巧的步伐繞過荊棘,回轉如意毫無壓力。
這樣的輕功聞所未聞,對每種情況都有充足的能力應對,偏偏速度、高度都只是尋常,沒有一絲刻意發力的跡象。
以朱小倩看來,這根本就不是輕功,而是把輕功的基本功練到了爐火純青、深入骨髓,打磨到每種能力圓融如意。
然而純屬浪費時間。
不求快、不求高、不求出其不意,只追求一個穩定,那練習輕功還有什么意義?
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