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化子說著漫不經心的話,抬眼掃過棋盤石上的仙宴珍饈,枯皺的面皮更加蒼老了。
“小徒不肖,昨晚竊走觀內財物,已經隱遁無蹤了。”
縹緲虛無的聲音再次響起,對老道士油鹽不進的態度絲毫不以為意。
“真人不想提,那便罷了。”
門口驟然響起了甲胄交擊、兵刃碰撞的聲響,仿佛有兵馬快逾旋風地承云飄然而去。
元化子沉默不語,低頭念著禮懺道經《北極天尊寶懺》,似乎想要逐字逐句地贖盡世間妖禍疾苦。
“本仙前來要取走的第二個東西,此刻就在真人你的身上。”
元化子低聲說道:“愿貴主人明言。”
縹緲虛無的聲音徘徊不定地說道:“我全真一派自宋元之際流離散落,丘處機離世猝然,故而本仙傳下的一枚青符玉篆、金科靈文輾轉至南派,如今合在你的身上。”
“真箓種子什么的……”
這一次,老道士卻慢慢笑了起來,微弓的身軀輕輕顫抖,仿佛聽見了什么很好笑的事。
“真人何故發笑?莫非本仙哪里說得不對?”
元化子依舊笑著,這倒和滿座的扎紙神人、彩繪仙子相得益彰,一派賓主盡歡的場面。
“貴主人的天下群仙宴雖好,可這武夷山上的架壑升仙宴詭秘非常,前有西王母瑤池之會,后有武夷君彭祖統仙之館。貴主人身為天仙,何必尋求這些旁俗之物。”
“漢元壽宮香、太上步星箓遺散至今凡已千六百載,歷劫已滿,該回歸仙界了……”
飄渺虛無的聲音越發失望,似乎已經漸漸沒有了耐心,門外刀兵交擊聲突然猛烈、人吼馬嘶欲撕破夜色,仿佛有千軍萬馬正向這里聚集而來。
伴隨著烈風陣陣、雷音隆隆,已然從空中團團圍住了縵亭峰半山石洞,隨時可能殺入這處漢祀亭中。
老道士盤坐在地上面帶微笑。
可隨著燈火搖曳、燭光熹微,洞內火色猛然化成磷綠,一室皆慘。
滿座的天官星君、金童仙女在綠焰照耀下忽然凝眉瞪目,身上的油彩鮮艷飽滿到幾乎要溢出,眨眼就變成了暗凝之極的血色,伴隨著僵硬的動作緩緩起舞,唱起嘔啞至極的送葬歌舞。
“一曲哀歌茂陵道,漢家天子葬秋風……”
更駭人的是,此時棋盤石上的“漢祀”二字,忽然鮮血直流,刀兵陣陣、陰風慘慘,宛如漢武帝征和二年七月,那座血滿溝渠的長安城內……
“既然真人一意孤行,只好暫且押入北極驅邪院中拷問,再行發落了!”
狂風再次灌入洞內,這次是由八位將軍及一名葫蘆童子所組成的隊伍,面龐身軀都臃腫慘淡,仿佛死去多時,帶起腥風陣陣。
左側枷將軍為紅面,身穿露右肩的紅色半衣,右側鎖將軍為綠面,身穿露左肩的綠色半衣,八位將軍皆頭戴官帽,面露獠牙。而前手持葫蘆的緇面童子吐著舌頭,穿著白鶴羽衣引路開道,僵硬蹦跳著闖入洞內。
巖室中瞬間化為鬼域,陰兵鬼將團團圍住,常人遇見早已失魂喪膽,跪地求饒了,即便是元化子這樣的有道之士,也只能緊閉雙目誦經不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但在此時,一柄劍忽然從洞外飛入,深深扎進了洞內石壁之中,驚得滿屋紙人神仙、尸鬼兵馬為之辟易,紛紛伏倒。
隨后便是一個朗朗之聲響起……
“天下群仙宴沒有我江某人到場,我看是名不符實吧?!”
“江聞?!你怎么也過……”
元化子閉著眼都驚叫出聲。
江聞蒙面走進屋內,掃視了一眼各色牛鬼蛇神,毫不客氣地坐在彩縵紅紗之中,正對著元化子的位置上。
他先是看了一眼桌上玉盞金碟,微笑著真誠夸贊道。
“龍肝鳳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