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聞還清楚記得,自己就是因為建造圖冊中的幾片碎紙,輾轉來到這座福州城中。
那幾片紙看著輕飄飄、臟兮兮,卻分明意味著某個消失不見的事物,在他面前悄悄展開了圖景的一角。
“幽冥嗎……”
將紙片藏進袖子里,江聞面對著這條倏忽顯露的老舊巷子,僅僅是猶豫了片刻,就準備昂首邁入其中。
再怎么陰森,再怎么幽悄,再怎么深不見底,也不過是一條巷子罷了——和江聞的好奇心相比,巷子終究還是太淺了,
“慎勿入內。”
“望請留步。”
兩道幽幽的聲音忽然從身后響起,似乎有人影隱隱約約地覷不真切,毗鄰矮塔懸吊于半空,伴隨著白馬河寒渠水冷、煙籠月明的朦朧不清,緩緩在度人塔前后飄忽。
江聞目力驚人,這才看遠處兩人分別穿著黑白長服,身形吊削、動作靈詭,凌空虛渡般隨風上下擺動。
偏偏兩人不僅故作詭異,相貌也是嚇人,長相直如吊死鬼一般眼白比黑多、嘴角彎垂著,若不是燈籠還能照出兩人的影子,江聞一定認為是地府的黑白無常前來找他閑聊了。
更巧的是,江聞見過這兩個人。
“原來是常氏昆仲!你們怎么連我都不認識了?”
不消說,這兩人分明就是江聞在酒宴上的同席之人,蜀中青城派的常赫志、常伯志兩兄弟。
忽然被叫破身份,用飛爪掛在塔邊裝鬼的兩個人頓時尷尬無比,幸好有一個人幽幽從度人塔背后轉出化解了尷尬。
“原來是林家府上的江道長。適才見你即將誤入鬼巷,這才讓小徒出言提醒,請勿見怪才是。”
瘦高道人毫無感情地說著客套話,兩眼卻直勾勾盯著江聞和他身后的巷子,也不知道他指的是一種出于安全的提醒,還是一種提醒警告。
“長青子道長,世子酒宴一別幾個時辰,您看上去風采依舊啊!”
江聞絲毫沒有誠意地恭維著對方。
這個巷子不可能是什么鬼巷,但這三個人肯定是心懷不軌之輩,深夜守在巷子口不進去,偏偏在江聞出現了才喊住他,說明他們一定知道里面的問題。
幾個狠人剛才藏身度人塔上,江聞這才沒有察覺到異常——這座度人塔讓江聞內心膈應無比,只湊近看了一眼就差點就地跑開,算起來連陰氣森森的巷子都比它惹人喜愛。
度人塔不是恐怖,是心里的膈應。
這座四周由磚石堆砌、僅開著兩個小口的塔狀建筑,只通過名字和外形可能很難想象,這個看起來和佛塔差別不大的地方,埋藏了無盡的罪孽和亡魂。
塔身的開口不用來通風,卻是用來丟棄孩子。
這座塔不用來平日祈福,卻是一處用尸骨堆積起來的嬰兒墳墓。
塑在塔頂那一尊小小的模糊佛像,簡直是對世間神佛的嘲弄挑釁。
“江道長,這里冤孽沖天、鬼氣遍野,貧道尋訪許久,料定是這里導致城中災異。今次世子賞識我青城派,故而我師徒三人正在做醮祭灑,你還是速速離開吧。”
長青子毫不客氣地下達了逐客令,似乎打算守在這條巷子口直到天亮。
但是江聞哈哈笑了起來。
“這不是巧了嘛,其實我也擅長超度亡魂、化解怨氣。江某我身為正道人士,怎么可能袖手旁觀呢?”
說罷他一抖劍鞘,露出了青銅古劍被磨洗得熠熠生輝的劍身,直接把話給說死了,“福州城中災禍連連,我也心有不忍,這次這個忙我幫定了!”
江聞的眼神里滿是戲謔,長青子卻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面前這個比徒弟大不了幾歲的年輕人,忽然身上散發出了刺骨的戾氣。
江聞也不清楚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