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
馮道德的表情更為忌憚,目光冷冷地看向江聞。
“此物與我武當派另有淵源。張三豐祖師元末曾來過這里,隨后以指血留下兩幅血書飄然而去,似乎在這條幽冥巷中遭遇了什么不可言說的東西。”
“因此本派一直都在猜測,當初暴死的皂吏也碰見了同樣的東西,只不過道行不夠死于非命,而最后一名咬指而亡的皂吏,恐怕也想以血寫下什么東西,卻終究無能為力……”
江聞深吸一口氣,看著義莊里的遍地尸骸,只感覺從頭冷到了尾,那是一種直刺入靈魂的戰栗,仿佛有什么東西正躲藏于陰暗中窺伺著他們。
江聞冷靜片刻慢慢說道,“我查覺到了陰謀的氣味。你仔細想想,鄭性之當時力倡朱熹學說,早已深深得罪了當朝權臣史彌遠,此事很可能是他誤卷入了皇權與相權的爭斗,才被人惡意中傷,只好罷手。”
可馮道德冷笑了三聲:“自古公道難求,可殺人償命簡單,只想要個真相有這么難嗎——你可知道當時經查此案的是誰?”
“是誰?”江聞問道。
馮道德緩緩說道:“此人出身建陽,在宋理宗寶廣二年出仕,歷任江西主簿等職務,紹定年間正在鄭性之手下擔任徹查此案的幕僚。”
江聞目光微閃,隱隱猜出了他自信無比的底氣所在:“你說的原來是……”
“沒錯——若真單是權相插手這么簡單,此人后來提點各地刑獄,進直寶謨閣奉使四路,終至廣東經略安撫使的宋慈,會坐視不管嗎?!”
大名鼎鼎的大宋提刑官宋慈,竟然也和此案有關!
認出江聞眼中的敬服,馮道德說完了這些,終于擲地有聲地對江聞表示:“我的來意你已經知曉了,這座福州城的閑事我只是順人情而為之,今后也不會再插手——希望你能明白,我此行的目的,一直都只有那部殄文密著《九幽真經》!”
江聞又一次安靜了下來。
自從福州城形勢波詭云譎而起,長期困擾著江聞的,除了幕后黑手的意圖,還有便是鬼面人是如何悄無聲息地偷襲長青子、嚇死黃護法,綁走紅蓮圣母,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游蕩于三坊七巷,把各方線索牽引到自己身上。
還有常氏兄弟當夜誤入義莊,忽然陷入癲狂對著腐爛尸骨又啃又咬,直到被人發現都不肯罷休,看似只是江湖人士心謗神明、褻慢尸體,被孤魂野鬼迷了眼,被當作一件鬼氣森森的笑談。
可和這條門戶隱蔽的巷子一樣,這類密室謀殺案利用的就是思維定勢的盲點,當所有人都在苦思冥想兇手如何進入房間殺人的時候,或許真兇一直就在房間當中。
隨著摸清馮道德的嫌疑,江聞已經想到了,既然鬼面人的面容從未顯露,或許各方見到的并非是同一個人,而其中最危險、最莫測的那一個,也未必就要潛藏在狀似最詭譎的幽冥巷之中。
幕后之人多番引誘,并將矛頭直指福威鏢局,這表明己方意圖已經被掌握,當戰略目標清晰暴露的時候,再精妙無常的計謀也將失去機動性,只能變成被困網中的獵物。對方正是想讓掙扎得最厲害的獵物,落入作繭自縛、最后四面楚歌的下場。
可破局,有時不代表非要以一敵多地、力壓群雄。
江聞此刻已經慢慢代入了幕后黑手的思維里。
他現在就很想清理一下入局的棋子,一旦棋盤上無子可用的時候,幕后操盤者就不得不自己動手了。只要各方的目的不盡相同,對方有辦法挑撥爭斗,他就有辦法把棋子們統統掃出這個棋局。
喜歡下棋是嗎?
那就別總想著高高在上,總有一天要成為棋子身入棋局,和江聞來一場當面對決。
福威鏢局是第一個。
白蓮教會是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