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的關鍵就在于,駱家偌大門庭只有獨女一人。放在這個時代,后繼無人的駱家不知已經是多少人桉板上的魚肉了,就等著駱元通把機會留給他們——這恐怕也是駱家招贅傳言的源頭之一。
在封建宗族文化中,如駱家這般境況已幾乎是被判了死刑,即便鐘鳴鼎食公侯之家也肉眼可見地不免淪于塵泥,更何況是在最擅長弱肉強食的武林,此時最好的辦法就是妥協,早日從青年才俊、本門弟子中招來個棟梁之才的女婿,賭一把對方的良善之心何時變質,究竟能否善待駱霜兒。
而駱元通立下的這個規矩,顯然就是在用一己之力與四方抗衡。此舉如同昭告天下自己不需要招婿托孤,只要他身體康健便沒有人能打敗他,除非自己死了,否則誰也別想覬覦自家女兒。
江聞行走于明清江湖的這些年,從來不曾低估江湖中人的情操,但更不會去高估他們的底線,如果駱元通沒有把矛頭引到自己身上,江湖中人不知道會采取何等卑劣的手段,只為了把駱霜兒的身心和萬貫家產一道兒騙去。
這個規矩壓制住了駱家弟子們的野心,阻擋了四方勢力的試探,宛如一堵密不透風的高墻,才能把駱霜兒好好地保護在里面。
“這哪是阻止金盆洗手……這分明是卡啊……”
江聞緩緩嘆息道,如果這場大會如了江湖中人的所愿,那可就只剩下赤裸裸的人性丑惡了。
對于陳家洛此人,駱元通表現得十分不以為然,江聞卻對這個依舊溫文爾雅的白袍公子有些好奇。
此時的陳家洛已經二十開外,英俊相貌早已增添幾分憂愁,眉目中的沉凝氣度躍然,雖然身處鬧市卻神游不拘,眼中的光芒含而不露,讓人一見就覺得沉穩可靠,猶然帶著幾分秋官智珠在握的氣度。
可越是這樣,江聞就越是好奇。
說他是來踢館的吧,他禮數周全恭敬有度,帶著重禮上門侃侃而談,更像是求人辦事的主顧;說他是來求親的吧,他眼中沒有急色之意,對老英雄身邊的駱霜兒視若無睹,更沒有在老泰山面前傾力表現的意思。
江聞琢磨了半天,如果非要推測的話,怕不是是來推銷國家反詐中心p的吧?!
可能是江聞窺視動作太過明顯,使得陳家洛察覺到了什么異樣,這位人群之中的總舵主忽然轉頭,目若崩星地穿過人群,神乎其技地正對上了江聞探尋的目光!
電光火石之間,江聞忽然覺得神臺靈照有光亮起,而陳家洛卻身軀一震,早已融會貫通的拳經在心中油然升起,力貫任督兩眼一黑,彷佛與人憑空交手了一招。
而等他再次看去時,已經不見了江聞的身影。
江湖中人會懷疑總舵主身份的含金量,江聞則是一點都不感到疑惑。
別人或許不清楚陳家洛這個總舵主的來歷,但江聞可是一清二楚,這里面涉及的除了天地會權利的移交,更關系到陳近南進行的一場管理學實驗。
自從武夷大山閩越王城的一戰之后,陳近南眼見江湖中人傷亡慘重、未建寸功,痛定思痛下決心退隱江湖,把手中掌握的江湖力量徹底讓度到侄兒陳家洛手中,也好扔掉天地會這個危險重重的殼子,新瓶裝舊酒重新謀劃布局。
陳近南作為總舵主或許有點撲街,但他身為謀士堪稱是狀元之才,至少他作為在鄭成功身邊輔左政事、大興文教的陳永華,已經稱得上是青史有名。
他曾和江聞提起過,他發現從天地會到紅花會的改革,牽扯到的不僅僅是權力的過渡,還是深層體制所面臨的挑戰。
江聞當時也侃侃而談道,原本江湖上的門派、幫派制度都是基于師帶徒的傳統模式,在面對清廷官府的壓迫下十分脆弱,往往被分兵擊破。紅花會所需要的新模式,應該是一種弱化門派出身、重視志趣理想,由上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