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間的夜深露重,道路曲折崎嶇,不便于出行搜尋,只能等到天亮,然而這一夜湛盧山烏鴉亂啼,野狐怪叫,滿山凈是稀奇古怪的動靜,特別破舊窗欞中寒風瑟瑟,愣是吹了一整夜都未曾停歇,眾人自然是睡不到什么囫圇覺。
為此,負責領航選址的江聞默默承擔了罵名,獨自被趕出了馬車,跑到名為「湛盧禪院」的廢廟中,老老實實地呆了一宿,挨到次日天蒙蒙亮,連忙從空蕩荒廢的偏殿之中爬起,準備開始第一天的搜尋。
江聞走出偏殿,只覺得天亮之后的湛盧山,與昨夜群魔亂舞的地方截然不同,抬眼只見山上清泉潺潺,夾寺樹木蒼郁,古道幽深,群峰林立,果然是風景極為秀麗之處。
湛盧禪寺那扇聊勝于無的木門,哐鐺一聲被人驟然推出,砸在了磚基之上。
開門的袁紫衣一副神清氣爽模樣,想看看昨晚江聞被蛇蟲鼠蟻折磨成了什么樣,卻沒想到江聞正悶聲不響地,圍繞著廢舊禪寺一處院角走個不停。
江聞死盯著的墻角,已經長滿了半人高的野草,原先可能是寺院一處馬棚,現在早已露天暴曬著,只剩角落拋著一口用完整沙石鑿成的長方形石缸,外表不堪風雨經年累月的剝蝕,缸內布滿了青苔和污垢,若不是專注地去觀察,估計只會被當成一塊廢石料。
“喲,這么早就起來了呀。”
袁紫衣不懷好意地湊到江聞邊上,張口打趣道,“江掌門這么看著石缸,難不成今晚想睡在這里頭?”
江聞漫不經心地說道:“沒,舊世紀福音戰士才住這兒,據說他手里還會發射釘子。”
隨后他指著石缸之上淺刻著的一層痕跡,篤定萬分地說道,“你看這「湛盧山」三字,你再看「唐中宗神龍三年」這幾字,這座古寺果然乃是山上最古老的建筑,很值得研究一番。”
袁紫衣不以為然地道:“就一口破缸和幾個丑字,這個破廟值得看這么久嗎?”
“這你就說錯了,紫衣姑娘。”
江聞篤定萬分地說道,“要了解此山源頭,就必須從這些古跡中尋找線索,畢竟文字記載再詳細也能被篡改,而這些當初不經意留下的事物,卻最能保存原始信息。”
隨后他舉例道,“你看先前山麓遇見的「湛盧書院」,雖然層樓疊榭蔚為壯觀,可究其源頭,不過是宋代朱熹的吟室,如何比得上唐代建成的這座破廟!”
作為江湖人士,怎能看不起破廟?神秘信物、犀利武器、致命情報、絕世武功,多少英雄豪杰發跡,都是從一間破廟開始的——
江聞那一瞬間化身破廟代言人,如果袁紫衣還不相信,他就準備把破廟編年史講一遍。
“哦。”
袁紫衣以一個字終結了話題。
江聞有些尷尬地摸摸下巴,滿腔豪情還無法熄滅,他想要追尋歐冶子的蹤跡,可春秋戰國已經太過飄渺,只能退而求其次,準備尋找雷華所留下的線索,如果還不行,那他可能也得跟元樓道人一樣,一頭扎進莽莽森林之中,去搜尋那不知身在何處的陟岵斷碑了。
所謂的「陟岵斷碑」,陟意為登上,岵意為有草木的高山,與之有關還有《詩經·魏風》當中一首,但追溯其本意,也該是藏在草木茂密山中的一塊斷碑,這跟大海撈針殊無差異。
反觀此湛盧禪寺,位于千米高的湛盧山之巔,又早在唐代便被人興建,已經是最靠近兩晉時期的產物,能留下更多線索也是合情合理的。
“……紫衣姑娘,你既然來了就幫我找找,寺中有沒有類似石缸這種模樣的石頭,不管是壘墻還是墊地都無所謂,找出來指給我就是了。”
袁紫衣見江聞如此認真,也就暫且按耐下了牢騷,幫著一起在廢墟般的禪寺之中搜尋,很快就在大殿一側的墻縫里,發現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