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廠的煙囪冒著黑煙,巨大的機器傳動齒輪與咬合,噴涌著白色的蒸汽。
神父一身黑色傳教士服,一手抱著圣經,一手拿著十字架,穿行過租界的街道和廠房,看向左右,遍地染血的白鴿。
白鴿是主看向人間的視野,如今遍地的鴿子尸體,是邪惡的異教徒向西洋教信仰發起的挑釁和冒犯。
神父仰頭,超常的視野,看到了扛著鏟子站在煙囪上的林壽,看起來就是一個吊兒郎的普通大景老百姓,但是鏟子上的鴿子血卻讓神父知道,這絕不是個普通人。
兩人沒有對話,有些事只需要對視一眼就能知道,神父可以確定,對方就是干掉遠航和火車王的人,西洋教最近的傳教受阻可能也與他有關……
神父用手在胸前額頭緩緩畫著三點,指尖上的圣水向周圍散開,灰蒙蒙,霧靄靄,租界里起了化不開的濃霧。
濃霧緩緩沿著租界的街道蔓延,將整個租界籠罩,霧中的能見度不足五米,人們看不清太遠的事物,神父手蓋在圣經上,成群的白鴿飛在他身邊,散落一地白色的羽毛。
幾十米高的工廠大煙囪上,林壽看著面前伸手不見五指的濃霧將神父的身影掩蓋,片刻后,一道不知是圣光還是驚雷從天空劈下,林壽只見眼前的濃霧中,突然立起一個巨大的隱隱綽綽。
藏在濃霧中的影影綽綽巨大的身形,足有幾十米高,站在地上,龐大的頭顱應與幾十米高的煙囪同高,藏在霧中看不清模樣,影子勾勒的輪廓如同人形,背后卻生著兩根大翅膀,如同西洋教堂里的壁畫上,那些環繞在主身邊的“天使”。
林壽站在煙囪上,眼看著濃霧中的影影綽綽抬起了巨大的手,正在向著他站的位置拍下,在視野里越來越近,近到濃霧的可見范圍內,一只長毛了鴿子毛的巨大手掌突破了霧氣,從林壽的頭頂如泰山般壓落。
“好家伙,你也要變成光?”
林壽眼看著霧中出現的巨人手掌,一挑眉,不慌不忙的手一拍機盒,鉤鎖激射,繃緊,隨著猛烈的破空聲,林壽借助鉤鎖瞬間橫跨幾十米的高空,蕩到了旁邊的煙囪上。
“轟隆!”
巨大天使的手拍塌了小半截的煙囪,租界里的這個龐然大物,如同一個進入了積木堆的熊孩子,巨大的體型,讓他能輕易摧毀租界里的一切建筑。
租界里的居民們聽見轟隆的聲響,但因為霧氣太濃,尋常人看不見發生了什么,當然,也有些非同尋常的人,正在看著租界里發生的一切。
……
濃霧中,佛門慧眼穿透濃霧,遠遠看著聳立在工廠中的巨大天使,樂呵呵的扶著大肚子,笑的像個彌勒佛似的,念叨:
“阿彌陀佛,這西洋教邪人又在大景為禍蒼生,貧僧睹之憤恨……”
“白蓮彌勒,你可好生不要臉。”
一道聲音破開濃霧傳來,一個嘴歪眼斜的老道走出來,眼中有陰陽,口中咄上清。
“西洋教邪宗在大景為禍七年,不見你有動靜,如今又在假慈悲些什么呢。”
“歪牛鼻子,彼此彼此。”
“禿驢,你我之輩可不同,貧道是做了事的,當日我指點大景百姓,有京運河那鐵棺材誰也好不了,后來果然應驗。”
當年京運河飄起一百河漂子,皆因河里的鐵棺材,也就是漕幫給洋人走私鴉片的潛水艇,那是硝煙的,也是后來這七年大景變局的源頭,當年歪老道一句瘋話“有那鐵棺材在誰也好不了”,如今成了現實。
“無足輕重的三言兩語爾,你我之輩又有何不同,莫言此等道貌岸然作秀了,你何不上去斗一斗那異宗邪人。”
大和尚笑瞇瞇的陰陽怪氣。
兩人互相攛掇,卻不見有人真去與神父斗法,不說實力本就伯仲之間,斷然是有必勝把握也不會去斗,都不愿引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