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京城不太平,就好像鴨血湯整盆打翻進了熱銅鍋,腥臊在熱鍋里打滾兒,攪得全城上下像餓狗一樣聞腥騷動。
大教堂炸了,神父死了。
林九爺在四九城的漫天大霧里,點火放了個大炮仗,設局坑殺了殖民會的神父,攪和的租界臨時政府炸了鍋,連帶著洋人工廠的大煙囪都倒了幾座。
殖民會短短幾個月內兩個要員身死,首腦又遠在大洋彼岸,與大景隔著江河大海,疏于往來,乏于管制,租界政府沒了話事人丟了主心骨,一時間自然是群魔亂舞。
如同大興安嶺的山里大王不在猴子當道,山上的飛禽走獸,進村兒偷雞的黃皮畜生,什么妖魔鬼怪都要出來號上兩嗓子,經驗豐富的嶺頭老獵人和憋寶山客一聽就心里有數,那是有大蟲死了,或上山謀皮。
京城菜市口縫尸鋪。
大早上的鋪子外排隊來人,旁邊老百姓都直說今兒什么喪日子死人多,這多人往傻子九的二皮匠鋪子跑。
當然……不是。
這幾位沒一個為白事來的。
一位是和縝和大人,應該叫和老板了,早就不著官衣,現在人是大景鐵路修建的主事人,另一位拿幡不看卦,算命眼不瞎的主兒,是奇門遁甲的單傳獨苗偏不語,還有個洋商老外,是那個殖民會的二五仔工廠主。
神父剛死,三人就來找林壽了。
各有心思,各有所圖。
偏不語那邊簡單,神父一直以來卡握京城天機,他如同被貓盯住的老鼠,奇門遁甲施展不便,如今神父死了,他沒了顧慮,大有可為,過來跟林壽打個招呼。
工廠主那邊則是驚于林壽真的這么快就把神父給干掉了,擇良木而棲,準備再給林壽透一些消息。
至于和老板,他是林壽找來的。
“和大人,眼下租界混亂,教堂爆炸一事,搞的租界里洋人洋商人人自危,臨時政府深陷麻煩,你可要多看兩眼。”
林壽話提點至此,多的就不說了,和大人原來是君側之臣,那個雙商和本事,哪用他多廢話,一點就透亮。
林壽的意思也很簡單,現在租界亂了,正是大景趁虛反“攻”而入的好時候,當然不是說打仗,而是更“和平的演變”,比如生意上和地皮上,就像他們之前干掉火車王吃回大景路權一樣。
“放心,洋鬼子們在咱大景的地盤上,終究玩不過咱們的。”
和大人擅長這個,陰的陽的明里暗里,干凈點的可以跟租界政府扯皮援災捐建,臟的法子也有,半夜讓人去潑油漆放火燒房子,上輩子見多了的黑社會催收拆遷手段。
“另有一事,咱們的生意茲事體大,日后定要有朝廷背書……”
和大人手里的買賣這又是鐵路,將來又是要租界的,攤子太大,當年和殷德和劉镮之開個報社還找了十公主撐腰,兩淮鹽商也要給乾皇當錢袋子,如今和大人的這買賣想甩開朝廷是不可能的。
但當朝萬歲爺是個什么德行,明眼人心里都有數,軟蛋一個,挑不起事,反倒是咸老四和鬼子六,兩個阿哥,幼龍抬頭。
和大人頓了頓,話鋒一轉,湊到林壽耳邊低聲耳語道:
“近來聽聞宮里進了兩只貴鳥,不知哪只能入當朝萬歲爺的眼?”
什么兩只鳥?一個老四,一個老六。
民議君子,殺頭的罪過。
和大人這謎語人的話是什么意思?那是大逆不道了,在問林壽打算扶持那個皇子上位,當下一任大景皇帝。
這話說給別人聽被人罵不要命之余,還要被笑異想天開沒點逼數,當自己誰?大景皇帝誰當是個平頭百姓能定的?
但和縝卻是知道,眼前這個游手好閑的某“京城普通市民”,說的話可能比當朝萬歲還管用,下一任大景皇帝是誰,全看他想不想摻合了。